孙立人“兵变”疑云：功高震主，还是政变未遂？
作者：胡赛萌
孙立人与张灵甫，是国民党中央军的一对双子星座，两人文武全才，孙立人毕业于清华，张灵甫出身于北大，后都弃文从武，分别执掌国军五大主力，且都战功赫赫。令人唏嘘的是，这两位大才子、大将星，却都被卷入了历史的洪流，张灵甫在孟良崮悲壮陨落，孙立人在台湾幽居半生……
01
抗战名将，备受猜忌
抗战时，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孙立人以一个团不满一千的兵力，击退数倍日军，并救出近万名英军，因而受到罗斯福总统和英王乔治等国际政要的表彰，成为蜚声国际的名将。
盟军欧洲战区最高统帅、后任美国总统的艾森豪威尔对孙立人颇为敬佩，邀其赴欧考察。访欧期间，孙立人受到多方礼遇，巴顿将军、英国女王、美军总参谋长等政界名流先后对孙表示极大热情，这让不善社交的老蒋五味杂陈。
1949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蒋介石退守台湾，美国对蒋失去信心，开始物色替代人选，留学美国、战功赫赫且作风正派的孙立人很自然地进入备选名单。5月，美国驻华参赞莫成德向国家安全委员会提出：由孙立人主持台湾政局，以此作为向台湾提供经济援助的条件。12月，美国驻台“大使馆”向孙立人表示：如果孙愿意掌权，美国将予以全力支持，但被孙拒绝。
年底，蒋介石派心腹郑介民赴美求援，西太平洋美海军司令白吉尔对郑介民表示，台湾省政府必须改组，否则他们将撤出台湾，并质问为什么“台湾防卫司令”孙立人没有“充分的权力”？时任驻日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也来凑热闹，派专机赴台邀孙立人商讨军事合作，孙立人请陈诚向蒋请示，被批准后赴日与麦克阿瑟会面。会谈中，麦希望孙负起“保卫台湾”的责任，并表示将全力提供军援。
孙立人返台后，立即向陈诚汇报东京会谈细节，并一再强调请转告蒋。孙立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免遭猜忌，熟不知，他越是如此，蒋越是怀疑孙“挟美自重”。值得一提的是，孙立人是铁杆的“反攻大陆”派，他曾极力说服蒋出兵，并希望得到反攻大陆的军事指挥权，甚至不惜以辞职要胁。
对此，蒋在日记中批评孙自不量力。蒋此前只是猜忌，可孙借反攻之名索要军权就彻底触犯了蒋的大忌，蒋靠军队起家，深知军权重要，因而开始提防孙，可孙立人却对自己的处境却还自知，反而向美国方面抱怨自己“无权指挥海空军，亦无人在‘宫中’帮他说话。”
02
部属被抓，山雨欲来
网上有份未经证实的档案显示，美国曾制定了一个详细的“以孙代蒋”计划，如蒋抵制这一计划，美国应派出密使“以最严密的方式”通知孙立人，如果他愿意发动政变，则美国提供必要军援，后因朝鲜战争爆发，代蒋计划无疾而终。
除跟美国关系太近，孙立人的部下也出问题，其嫡系部队新1军的李鸿、陈鸣等40余高级军官曾在长春围困战中向解放军投降，后因不愿加入解放军被送回湖南老家。李鸿在淞沪会战中救过孙立人的命，孙对下属也一向爱护，再加之他在美国军校受的是西式教育，并不认为投降是一件可耻的事，所以他没有料到将投降解放军的下属接到台湾后会引发何种风波。
李鸿等“降将”被孙立人接回台湾后即被捕，遭到情报部门审讯，调查其投降经过。情报部门在审讯中对李鸿等多次施刑，希望能将孙立人牵连进来。孙立人面见蒋介石，为部属求情，坚称他们无罪，但遭拒绝。
当时，情报部门是蒋经国的天下，但孙立人与其一直不对付。孙立人在台湾练兵，蒋经国深受苏联影响，一直很注重军队的政治教育，着力发展政战系统，以加强国民党对军队的直接控制，受美式教育的孙立人则主张军队国家化，两人因此冲突不断。
1954年6月24日，孙立人卸任陆军总司令，被剥夺兵权。同年12月，美台签订“中美共同防御条约”，台湾成为美国封锁中、苏的“环太平洋岛屿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蒋不再需要用孙立人来维系与美国的关系。至此，孙立人已成为蒋随时可以拿捏的一枚棋子，而蒋经国掌控的情报部门也开始调查孙的亲信郭廷亮。
郭廷亮被捕后遭到严刑拷打，但仍不肯指控孙立人谋反，保密局长毛人凤亲自出马，他向郭廷亮保证，只要承认自己是“共军间谍”就不会牵连到孙立人，郭廷亮因此写下自白书，承认自己是“间谍”。
郭廷亮自白书被送至孙立人住处，孙立人认为郭廷亮必遭诬陷，后经人转达，此乃高层（两蒋）之意，孙如不肯就范，将会株连更多新一军部下。无奈，孙立人只好写信给蒋介石请求辞职，并被逮捕。
03
兵变疑云，难得糊涂
美国军方得知孙立人被捕，反应强烈，认为孙不可能叛变。顾忌美方态度，蒋介石决定放宽处理，孙立人被判无期，在家中软禁；郭廷亮被判死刑，后改无期，孙立人部属皆遭审讯，有300多人被牵连。
2001年，台湾当局通过决议，称孙案是“被阴谋设局的假案”，但学界对孙立人是否有军事政变的意图仍存争议。《中国时报》曾采访美国前国务卿鲁斯克，“1950年六月初，鲁斯克曾亲手接到孙立人的秘密手函，提议对蒋介石发动政变，请求美国支持或默认。鲁斯克担心蒋介石先杀掉孙立人，将手函烧掉，以防泄密。”
孙立人义子为给父亲平反，写信向鲁斯克求证，鲁斯克回信说，他无法对此事做进一步评论，他从间接管道得到消息，但他无法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也不知道是否来自孙立人本人。
孙立人崇尚美式自由，不善奉迎，跟同僚关系紧张，被批“清高自大，恃才傲物”，“和他的同辈，几乎没有人可以和得来。” 空军总司令周至柔曾多次表示想与孙结拜，但孙为了争取陆军权益，当众与周至柔吵架；因对政战系统不满，蒋经国来拜年时，孙也置之不理。
此外，孙立人跟美国人交往时不但不注意分寸，有时还说一些犯忌的话，他说马歇尔1946年对国民党贪污腐化、没有效率、众叛亲离的批评“绝对正确”，并表示：“国军”仍然是不错的，但领导层不行，台湾政府是一个充斥个人权力的老迈政权。
蒋介石在西安曾被张学良兵谏过一次，因此对于部下的异动比较敏感，而孙立人又非“黄埔系”出身，跟美国走得过于亲密，且有多次“犯上”言论，最终导致蒋对其下狠手。时任总政战部主任张彝鼎说：“孙立人个性太强，作为一个武将，能和古代的郭子仪或民国徐永昌那样，随和一点，会比较好。徐永昌，先后在冯玉祥、阎锡山及老总统手下做过事，和每一个人都处得很好，这样才算成功。”
张主任不愧是搞政战的，一语中的。老蒋要的是绝对忠诚和个人效忠，而孙受的是美式教育，他认为自己是政府雇员，忠于国家，不是效忠蒋氏父子，他与美国的关系、跟同僚的争执、对下属的庇护，都是处于公心，是为了国家好。然而，在老蒋看来，朕即国家，如果没有朕，国家再好又有何用？
说到底，是孙立人受的美式教育害了他，在一个讲究“为人处世”的社会，圆滑和糊涂才是一个武将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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