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害两人,却无罪释放
浙江省南部有一个永嘉县,上世纪九十年代,因为地理位置和政策的原因,这里的小商品经济十分发达,几乎家家开有私营小工厂,有时还会请来一两个工人帮助生产。
永嘉县的桥头镇是著名的“纽扣之乡”,在桥头镇的梨园村,有一幢独立的二层小楼,当时是一个生产纽扣的加工厂,厂主叫陈国利,妻子王成翠。
夫妻二人本有着幸福的生活,可在1993年12月8日的一大早,村民发现他们被人在家中杀害了。
据目击村民描述,陈国利趴在卫生间,妻子王成翠仰面倒在小楼的楼梯拐角处,两人早已断气。
现场物品有些凌乱,到处都是溅起的血迹和血脚印,两把铁锤和一把菜刀随意扔在地上。
经法医鉴定,陈国利被榔头、铁锤等钝器打击头部,造成了颅脑开放性、粉碎性骨折,脖子被利器割伤,颈动脉、颈静脉气管破裂。妻子王成翠头部被榔头连续敲击,颅脑多发粉碎性、开放性骨折,造成死亡。
凶手会是谁呢?为何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他们夫妇二人?
在这幢不大的小楼里,一层是生产纽扣的车间,陈国利夫妇住在二层的一间卧室里。
卧室物品被翻得十分凌乱,刚开始,侦查员认为行凶者很可能是谋财害命,可令人不解的是:卧室床底下的一个木屉里,整整齐齐放着六万多元现金,一分也没有动。其他金戒指、手表等物品,也零星散落在现场。
难道行凶者不是为了钱吗?
警方走访调查得知,陈国利夫妇的加工厂请了两名工人,一个叫曾凡志,另一个张庆友,两人都是贵州省黔西县人。
两名工人都和陈国利夫妇一起住在工厂二层,卧室紧紧相邻,案件发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失踪了。
警方继续加大走访调查范围,发现在梨园村隔壁的龙耕村也有一个叫刘安秋的贵州工人于案发后失踪了。
警方由此推断,曾凡志、张庆友、刘安秋三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且已经外逃。
侦查员连忙赶赴他们的贵州老家,没发现任何踪迹,案件就此陷入僵局。
陈国利夫妇育有三个孩子,案发时都未成年,最大的12岁,最小的只有6岁。
头一天还是被人宠上天的公主王子,一夜之间,三个孩子都成了孤儿。夫妻俩遇害后,孩子只得由年迈的爷爷奶奶抚养,生活异常艰难。
陈家人的悲惨遭遇和境况,侦查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苦于没有任何线索,案件迟迟无法深入推进。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1998年,外逃五年的嫌疑人曾凡志终于有了消息。
在安徽省广德县,曾凡志因盗窃被警方抓获,专案组连忙远赴安徽提审了曾凡志,结果却令人失望。
曾凡志表示,案发当晚他的确在场,可自己并没有动手,是老乡刘安秋带着两个陌生人干的。自己之所以消失外逃,是害怕受到牵连,遭受无辜的冤枉。
曾凡志辩解的情况与侦查员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有很多出入,说明他在细节上有撒谎遮掩。
曾凡志是案发前三天才来陈国利的加工厂上班的,介绍人就是刘安秋,据附近的一位村民提供消息,案发前,他无意中听到刘安秋与曾凡志在一起密谋,说要去抢劫。
按常理来说,如果曾凡志真与这起案件无关的话,刘安秋实施行动,没必要临时介绍他进入工厂,更不会与他密谋抢劫,这大大增加了东窗事发的风险。
侦查员推测,曾凡志肯定与这起案件有关,但苦于没有其他物证和同案犯的口供,他们对死不承认的曾凡志也无可奈何。
事情一晃就是十多年,陈国利的三个孩子都渐渐长大成人,他们继承了父母经商的传统,各自做上了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
然而,杀害父母的凶手迟迟未能归案,真相未明,他们的内心始终无法宁静。
陈国利的老父亲年迈去世,临终前还一直惦记着凶手没有归案,胸中郁气难消。
除了他们爷孙五人,永嘉县公安局的侦查员也一直没有放弃调查此案。
永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侯亦才是案发地梨园村隔壁村的,那时他还在上小学,这个案件影响非常大,他那时就有所耳闻。
毕业后,侯亦才成了一名人民警察,一直听说此案未能侦破。
2014年,他被调到县刑侦大队重案中队,终于能够有机会接触此案,上任后第一个悬案就是有关陈国利夫妇被害的。
此时,距离案发已过去21年,社会高度信息化,在大数据的加持下,几乎每个人的社会活动都会留下痕迹。
侯亦才将刘安秋、张庆友两人的身份信息输了内部信息系统,没发现任何痕迹,说明他们的身份可能“漂白”了,那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呢?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侯亦才曾和同事多次前往贵州,前几次都没有什么发现,可在2018年,他们终于打听到了一条线索。
侦查员通过大量走访了解到,在被害人的加工厂里,曾经还有一个叫欧阳礼的员工,也是贵州黔西县人,只不过在案发前辞职了。
欧阳礼的小名叫“七斤”,他还有个弟弟叫欧跃陆,小名“六斤”,当年也在永嘉县的桥头镇打工。
在对掌握的证据和信息认真研判后,警方认为这起案件作案人不止三人,而是连同欧阳礼和欧跃陆在内的五人。
从欧阳礼的亲朋好友那儿得知,因为作案外逃,他的精神一直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
2004年,欧阳礼坐火车在湖南衡阳遭到警察的例行检查时,做贼心虚、心里害怕,从火车上跳了下去,伤重不治身亡。
“七斤”去世了,那么“六斤”欧跃陆又会哪里呢?
欧跃陆家里的老房子已经倒塌,侦查员在大数据系统里进行了搜查,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活动轨迹。
可喜的是,有亲友反映,欧跃陆早已结婚,曾经带着妻儿回过一次老家,好像还到派出所办理了什么业务。
专案组立即在派出所调出档案,顺利锁定了欧跃陆妻儿的身份,并通过二人的话单分析,圈出了一个可疑电话号码,该号码捆绑了一个微信号。
经网安部门确认,微信使用人正是欧跃陆。多年来,他一直借用一个亲戚的身份在贵州省贵阳市生活。
侦查员没有马上抓捕他,当初曾凡志在安徽到案时,就百般抵赖、拒不交代,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再次发生,警方决定将每个嫌疑人都查清楚后,再统一收网,统一审讯。
与20多年前相比,刑侦技术突飞猛进,公安内部的信息共享也更加便捷,通过一段时间的摸排,侦查员发现了一条与嫌疑人张庆友有关的线索。
2017年2月,张庆友的弟弟曾带着一个名为唐晓梅的女孩去报案,双方自称叔侄女关系,说是财物被盗。
张庆友弟弟的侄女,怎么不姓张却姓唐呢?这让侦查员觉得不同寻常,顺着深挖,了解到唐晓梅的父亲唐树海有很大嫌疑。
户籍信息显示,唐树海为贵州省松桃县人,他是2007年左右出现在松桃的,之前没有任何迁回迁出的记录。
侦查员又调出唐树海的户籍照片和张庆友进行比对,虽然时间过去20多年,可两者的相似度高达89%。
综合分析,侦查员判定:唐树海就是漂白身份后的张庆友!
这样一路挖掘下来,就只剩下刘安秋一个人了。
刘安秋早年结过婚,有一个儿子,案发后逃之夭夭,再也没有与妻儿联系,多年来音信全无。
为了获取更多准确信息,警方曾去刘安秋的贵州老家,用悬赏五万元的金额,想找到刘安秋的一张清晰照片,可最终没能如愿。
刘安秋的兄弟姐妹比较多,关系人多达几十位,侦查员曾经对这几十位关系人进行过多次排查,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线索。
2018年下半年,侦查员打听到,刘安秋的老母亲于当年正月去世了。
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倒不如对他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的情况进行重点分析,结果发现有一个广东佛山的电话,在他母亲去世期间分别与两个异地的姐姐进行过联系,而在之前,这个电话却很少出现。
两个姐姐一个在重庆,一个在福建泉州,天南地北的,平时也没什么联系,却都在母亲去世时接到了一个广东佛山的电话,侦查员认为这个号码极不寻常。
通过技术手段,警方很快找出了电话的主人。他叫陈小成,四川达州人,已婚,育有两个儿子。
因为之前刘安秋就没有照片,警方也不能确定陈小成是不是刘安秋。
进一步打听,侦查员了解到,陈小成在广东佛山的一家农贸市场做生意。
为了确认他是不是逃亡了20多年的刘安秋,侦查员只好秘密采集陈小成的DNA,与刘安秋的儿子进行比对。
通过几天跟踪,终于在一天早上,陈小成啃了一个玉米,随手扔在地上。侦查员连忙过去捡起来,经DNA鉴定,确认陈小成就是刘安秋。
2018年12月7日,永嘉警方统一行动,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将刘安秋、张庆友、欧跃陆三人同时抓获。外加正在监狱服刑的曾凡志,当初犯案的四名嫌疑人全部到案。
25年的不懈追踪,层层抽丝剥茧之下,嫌疑人终于全部到案,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据刘安秋交代,当年他与曾凡志等人在永嘉打工,觉得挣钱辛苦、工资低,便萌生了绑架抢劫的念头。
经多次密谋,他们选中了陈国利夫妇,因为他们的加工厂是独门独院,容易下手。
案发前三天,他们安排了曾凡志进入加工厂,与张庆友一起充当内应。
案发当晚十点多钟,欧跃陆在外面望风,由曾凡志和张庆友打开屋门,放刘安秋和欧阳礼进来。
张庆友以机器故障为由,将在二层卧室睡觉的陈国利诓骗到一楼,正当陈国利弯腰检查机器时,曾凡志、刘安秋、欧阳礼等人一起动手,将他按倒在地。
陈国利反抗大声喊叫,几人便用铁锤朝他头部和上身猛砸。
听到丈夫喊叫后,妻子王成翠下楼查看,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被曾凡志等人用铁锤砸中头部,当场死亡。
妻子倒下时,陈国利还没有断气,三人又将陈国利拖进卫生间,继续用菜刀猛砍,导致陈国利气绝身亡。
将陈国利夫妇杀害后,刘安秋等人进入卧室找钱,找了半天只在柜台里发现1000多元,由于慌张,他们并没发现藏在床下的六万多元现金。
黑灯瞎火之下,又加上心里紧张害怕,手表金戒指等贵重物品几个人也忘了拿走。
他们将这1000余元分赃后,四散而去,各自逃命天涯,相互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为了继续生活,他们改头换面,相继漂白身份,希望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
可当年犯下的罪恶,一直折磨着他们的精神和内心,白天常戚戚,夜晚做噩梦,几十年来未曾有过安宁。
其中,嫌疑人欧阳礼还因太过紧张,遇到警察例行检查时,自己跳车身亡。
2019年6月,检察机关以涉嫌抢劫罪为由,将刘安秋、曾凡志、张庆友三人起诉到法院。
2020年3月2日,法院一审以抢劫罪判处刘安秋、曾凡志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张庆友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嫌疑人共有四个,可接受法院判决的只有三人,欧跃陆没有被起诉和判刑,后来还无罪释放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1993年案发时,警方并没有掌握到欧跃陆涉案,只是在2018年追逃的过程中才发现他并抓捕归案。
此时,距案发已过去25年,而法律规定,有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案件,最长的追诉时效是20年。如果超过20年,认为有必要追诉的,得申报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
为此,永嘉县检察院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提出了追诉申请,可最高人民检察院并没有同意。
警方解释道:
“欧跃陆虽然在本案中参与了预谋的过程,但在整个案件实施过程中,他只是在门口望风,并没有实质性地参与抢劫杀人,所以他在案件中相对的作用是比较轻的。”
因为作用较轻,无法达到无期徒刑、死刑的量刑标准,故而不符合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的条件,再加上过了追诉期,永嘉县人民检察院只得对欧跃陆做出不予起诉的决定,将他放了回去。
那么,什么样的问题可以得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的核准呢?需要同时满足以下四个条件:
一、有证据证明存在犯罪事实,且犯罪事实是犯罪嫌疑人实施的;
二、涉嫌犯罪的行为,应当适用的法定量刑幅度的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或死刑;
三、涉嫌犯罪的性质、情节和后果特别严重,虽然过了20年的追诉时效,但是社会危害性和影响依然存在,若不追诉会严重影响社会稳定与和谐,或产生其他严重的后果;
四、犯罪嫌疑人能够到案、接受追诉。
犯罪嫌疑人欧跃陆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若此时被害人家属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赔偿,欧跃陆是否要承担赔偿责任呢?
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
“被害人由于被告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被害人死亡或者丧失行为能力的,被害人的法定代理人、近亲属,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
在本案中,欧跃陆虽然不是直接实施伤害行为的人,但他对于这个行为的发生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有预谋、望风行为。
所以,他是作为依法负有赔偿责任的人,需要承担刑事附带民事的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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