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口述史：我在五金厂做主管，自己的小气，让我失去一个女孩

口述人：张新向（山西晋城人）

撰文：张小强

1998年6月，算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那年我从东莞离开，前往广州，当时东莞有很多外资企业，其中以台湾人居多，所以有很多的台资企业也扎根东莞。

我在东莞工厂干有两年的时间，我也是在一家台资企业上班，那家工厂是一家五金厂，我去东莞那家工厂之后，发现绘图的主管老贾竟然是我的老乡，第一次外出打工，内心难免有些孤单寂寞，所以在工作之余，我常常和老乡一起玩耍。

五金厂和其他工厂不同，女工较少，大部分都是男工，所以这样的工作，在招工的时候，相对好进，特别是男工，其他的工厂想进去并不容易。

本来山西人在东莞的并不多，在我们的厂里，大部分都是一些江西、湖南、河南等地的工友，这样让我和老贾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休息的时候，也常常聚在一起吃饭，老贾当时告诉我，在五金厂里，想真正地拿到高工资，就要掌握技术。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制图部的老大，他提醒我可以和他学习制图的技术，好掌握谋生之道，有这样的条件，我当然愿意学习。

在东莞打工的过程中，老贾可以说是我人生的引导人，没有他我也不会走上技术这条路上来。

我也成了厂里设计部的一员，对于自己的前途，我也一直充满信心，毕竟和我同龄的人，大部分都是在车间做一线工人。

没想到幸运之神很快就到来了，我在东莞这家厂设计部干了不到一年的时候，有一个老贾之前的同事，邀请老贾去广州共同创业。

老贾是设计部的老大，台湾人对他不错，他念及感情没有离开，他却推荐我前往广州，去他同事那里做设计部的主管一职。

我本内心既忐忑又兴奋，怕自己经验不错，又觉得这是一次改变我命运的机会。

当时为了诚意，广州那边的老板，亲自来东莞请我和老家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老贾向老板介绍了我是水平，并表示有任何技术上的问题，随时都可以找他帮忙。

我们就在吃饭的时候谈了一下，基本敲定以后，我向公司提出了辞职，公司人事希望我能留下来，说台湾人工厂的种种好处，确实那个年代的台资企业，算是其中中比较好的选择，然而我想挑战一下自己，而且和广州那边老板谈好，我去意已决，人事表示遗憾，我却一笑而过。

广州的工厂在石井附近的石井镇红星村，这里是一个典型的村中，我来了之后，看到工厂的情况，多少有些失落，感觉我和想象的工厂有很大的差距，也许是因为台资企业的实力确实算是好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然而我既然选择了，也不后悔，毕竟我是这边设计部的主要负责人，新工厂当然很忙，订单也不稳定，然而设计部天天加班加点的给别人设计样品，我的时间被拍的慢慢的。

我并不反感这种忙碌的生活，因为闲下来的时候，我到是觉得日子非常难熬，不知道自己怎么打发那些无聊的时间。

那时候的人，没有现在那么多消遣的方式，也没有什么手机游戏可以玩，很多人喜欢溜冰，打台球作为主要的消遣方式，我不擅长那些活动，多半时间是躺着宿舍看书，或者听听收音机。

因为我属于管理岗位，老板给我安排了一间单身的宿舍，算是厂里条件最好的住宿了。

日子过得充实又无聊，我也常常想起那些年在东莞的日子。

工厂慢慢地走上正轨，我们前期打的样品，也有客户陆续下单，老板请我一起去庆丰吃饭，看得起来，他刚创业，对很多东西也是在摸索阶段，生意的好转，他感觉到非常欣慰，还给我们讲了一些自己的计划。

因为生意起步，员工的人数就要增加，厂里贴了招工启事，后来我看到办公室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她跑过来和我打招呼，说她是新来的员工，是工厂的文员。

这个厂是新开的，分工很多并不是很明确，虽然是文员，但什么都要干，收发、考勤还有仓管的部分工作，她都要干。

她是齐发的发型，中等个头，圆圆的脸庞，人不胖不瘦，一副文静的样子。

她叫蔡月，广东湛江人，刚刚从学校毕业，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因为她和我们在一个地方办公，而且她也负责仓管的工作，所以我时常让她帮我拿些东西，很快就和她熟悉起来，她是一个非常勤快的人，虽然我不是她的领导，但每次我让她帮忙，都是很开心的前往。

有时候她也会在我旁边，看我画图，我那时候很年轻，并不知道一个女孩，如果经常关注一个男孩，或者关注他的工作，表明她内心也许非常喜欢这个男生。

虽然我也对男女之情，比较向往，因为天天忙碌，我却忽略了身边就有也个不错的女孩，我那时候算是公司的中层领导，虽然人长的一般，也没有其他男孩那种壮实的体魄，但在很多人眼里，我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需要修改的零件，或者图纸上有什么问题，车间的人都会跑了问我，或者让我帮忙，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内心，慢慢也有一些小骄傲。

她也常常在我们办公室里和我聊天，时常问我希望什么样的女生，我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在意，而且还有其他的同事，我都是一笑而过，有时候大家也会开些玩笑，其他的同事问她是否希望我。

她也会半带玩笑的口吻说：喜欢啊，但不知道领导是否看得上我。

一次休息，我准备外出游逛，走到厂门口，我见到小蔡姑娘一个人站在那里，我就问她：小蔡，你在干嘛呢？

她竟然说我在等你约我吃饭啊！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说那还不是小意思，你想吃啥？

她说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领导咱们去新市玩一下吧。

红星村离新市并不算太远，坐上公交最多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车程，那晚我们一起在新市吃饭，其实也就是吃些很便宜的路边摊而已。

新市是白云区一个重要的人员聚集地，吃完饭以后她不想回去，说领导我请你看电影以感谢你请我吃饭。

那时候正流行一部外国电影《泰坦尼克号》，我和小蔡一起去了百信广场的电影院看电影，其实那时候，对于一个打工者来说，看电影已经属于奢侈的行为，我本要掏钱请她，可她要坚持请我看电影。

看完电影，我们坐车回红星，从红星牌坊下了车之后，到厂里还有一段路程，我们两个走在路上，闲聊着一些电影的片段和自己的一些事情。

也聊着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和美好生活的憧憬，一次电影让我们两个人内心距离拉近了不少。

后来她只要休息，就常常让我去和她一起外出玩耍，广州的白云山是她带我去的，一起跑到红星吃夜宵，还在假期的时候去天河体育中心附近玩耍。

那个年代比较流行拍照，我们两个也在一起留下不少照片，算是那段生活留下的记忆。

我从内心感觉到，她等待着我向她表白，然而出来休息的时候，其他时间我天天都很忙，甚至为了赶一些样板，我还要加班到很晚。

时间长了，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真正的了解彼此，仿佛两个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一见钟情的地步。

也许是因为我优柔寡断的性格，让我没有马上和小蔡走到一起，一天我在办公室加班，她跑来找我。

她告诉我，她要请一段时间的假，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她的父亲生病住院，她作为家中长女，要回去照顾父亲。

我请假送她到汽车站，红星到广州汽车站还是比较远的，打工需要一个小时的距离，她在车上拉住我的手，并没有说话，把脸看上窗外。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也许是一种表白，我没有松开她的手，我问她要在家里多长时间，她说不知道。

我送到坐上汽车，目送她离开，在那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一次短暂的牵手，算不算情侣，没有表白，没有亲吻，也许她内心也是一样的感觉。

这种情况，也许就是彼此喜欢吧，我们彼此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我们之间没有承诺，也许只有彼此的不舍吧。

她走了之后，我常常自己跑到仓库去拿东西，日子更是过得非常无精打采，我一直等待着她回到厂里上班，那时候我感觉我也许真的爱上了这个广东女孩。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又跳槽去了深圳，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没想到是小菜打过来的，她问我过得怎么样？

我告诉她我已经离开了广州，去了深圳，我们彼此之间聊了很多，她当时还在老家，她说自己想出来，但是家里父亲还没有康复，经济上也有些困难。

也许等缓解一下，她会再出来打工，我其实听得出来她需要帮助，甚至她提出来深圳找工作的问题。

我内心其实也有些挣扎，知道她肯定需要帮助，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像她说的来深圳，而且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借给她钱，她是不是会再还给我。

我借口有事情，没等她向我借钱，便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给她向我开口的机会，也没有给我们之间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我虽然离开了那家公司，但老板一直还视我为朋友，他出差来深圳，还专程来看我，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无意间提起了小蔡。

我没想到她竟然成了老板的女人，老板告诉我，小蔡离开一年之后，她打电话向老板借钱，说父亲看病，家里比较困难，后来她又返回厂里打工。

一点点地用自己的工资，还老板钱，老板觉得她非常不错，也非常照顾她。

也许在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有人伸出援手，她或许会铭记一生。

我后来在深圳工作的过程中，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每当我想起曾经的小蔡，我就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小气，也许我们的人生将改写。

也许是我的小气，让她失望，觉得我不是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男人。

缘分就这样擦肩而过。

人生没有第二次，失去了永远不再回来，我希望自己能珍惜自己眼前的幸福，让自己幸福和妻子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