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一场:痴恋八年的“情郎”原是女儿身,2003年南昌保姆诈骗案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两个女人也能凑成一台戏。南昌市就上演了一出离奇的“二人转”:身为保姆的戚朝英,精心布置爱情陷阱,欺骗女主人关玉茹达8年之久,而先后被骗去9万余元的关玉茹竟对此浑然不知。直至2003年3月20日公安人员上门调查取证时,关玉茹才如梦初醒。
关玉茹是江西省某机关单位的一名国家干部。1988年,24岁的她披上了洁白的婚纱。她是个把夫妻缘分看得很重的人,对丈夫十分体贴和温存。然而,丈夫却不把当初的海誓山盟当回事,在与她保持两情相悦的同时,浑身又沾满了其他女人的脂粉。面对丈夫的不忠和虚伪,她别无选择,快刀斩乱麻般撕碎了婚约。
这段婚姻很短暂,只有一年,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厚重的阴影。原来爱说爱笑的她变得沉默寡言,性格也越来越孤僻。有一段日子,一些好心的同事给了她不少安慰,鼓励她振作起来,别荒废自己的大好年华,再组织一个家庭。她无法改变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状态,对同事们的所有劝慰和鼓励都报之于冷淡,她也渴求夫妻恩爱的幸福生活,可婚姻失败的经历又使她心有余悸。久而久之,别人不再提她的婚姻大事,她就这样形影相吊,任凭岁月的风霜化作皱纹刻满自己的脸。
1994年底,一直随哥哥生活的母亲突发脑溢血。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母亲性命保住了,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在如何照料母亲的问题上,哥哥和嫂子出现了意见分歧,最后发展到大打出手。关玉茹不愿意看到自己离婚的一幕在哥哥家重演,更为了对母亲尽一份孝心,便把母亲接到了自己的住处。关玉茹公职在身,没有时间照顾母亲,于是决定请一名保姆。保姆市场供大于求,她很快就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个名叫戚朝英的女人比她小一岁,自称是个下岗工人。也许是出自社会底层的缘故,戚朝英对关玉茹每月付300元这一条件不持任何异议,这使关玉茹有些感动。
社会很复杂,可以说什么人都有,关玉茹深知这一点,所以戚朝英刚来的时候,她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比如说记下对方的身份证内容,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尽量锁起来,家里不留钱全部存进银行等等。她还想方设法考验过戚朝英几回,买来的水果先算好个数,放在醒目的地方,几天后吃的时候再算,一个都不少;临上班前,她故意将200块钱丢在角落里,下班回到家,戚朝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捡到的钱还给她。
有一天,她甚至把贵重的金项链扔在厨房的地上,回家后还煞有介事地称是在上班的路上遗失的,戚朝英马上将金项链拿出来递到她手里。有如此光明磊落的保姆,她觉得可以放心了。
在关玉茹眼里,戚朝英不仅品行端正,而且善良勤快,每天,她早早地赶来上班,小心翼翼地为病人洗漱穿衣,侍候病人吃早餐,接着打扫卫生、洗衣服、买菜、做年饭。下午,给病人做按摩、喂药,和病人聊天,到了晚上,把病人料理妥当后,她才回去。仅仅两个月,她就明显消瘦了,而病人却心情愉快,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红润。
关玉茹见她如此操劳尽职,心里过意不去,第三个月多给了她100元钱,并说以后就按每月400元的标准支付工钱,没想到戚朝英竟然一口拒绝,说:“你家有病人,过日子不容易。我每月有300元收入,够用了。”此言澎湃在关玉茹的心岸,钦佩之情顿时油然而生。
此后,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了雇佣之间的差距,有的只是形同姐妹的亲近。生活中一切喜怒哀乐,都愿意向对方倾诉。了解到关玉茹离异后至今孑然一身的处境后,戚朝英非常忧虑关心。
一天,她对关王茹说:“我有个表哥,在东北国家安全部门工作。由于工作特殊,他很少回家,表嫂对此有意见,两年前他们离了婚。我表哥是个好人,假如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关玉茹起初不为所动,后来听戚朝英反复说她表哥为人厚道诚实,加上对她又极为信任,便启开了关闭多年的心扉,答应试试看。
1995年6月3日,一大早戚朝英兴高采烈地跑到关玉茹家,递给她一封没有信封的信——
朝英表妹:
首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的工作性质属于国家机密,没有时间顾及儿女情长,正因为如此,你表嫂才和我离了婚。这一点,你必须向玉茹同志说清楚,千万别隐瞒。你介绍的一些有关玉茹同志的情况,我都相信。至于我是否愿意跟玉茹同志建立爱情关系,只能取决于她了,我说过,我的工作性质很特殊,谈恋爱很可能是一场马拉松,而且恐怕很长时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玉茹同志有信,请从你处转我,我今后给玉茹同志的信也从你处转。通讯面不能太广,这是有纪律约束的。
费振林于5月26日
这封信很简短,关王茹却久久地捧读着。坦率和真诚,男人最大的优点莫过于此,仅凭这一点,她就觉得对方是个可托付终生之人,即使远隔千山万水将来聚少离多,她也决计痴心守候。
关玉茹绝对不会想到从此陷入了一场长达8年的骗局。
那个貌似善良的戚朝英其实是个不务正业的女人。1991年,她从南昌伟恒机械配件厂下岗后,再也没走过正道,先是在南昌市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了两年多,被丈夫“休”了后,干脆不顾廉耻,去广东某沿海城市做发廊上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人老珠黄身价看跌,风光惯了的她眼看着腰包告瘪难以为继,便灰溜溜地回到南昌市。由于缺乏一技之长,她不要说发财,就连生存也成了问题。想来想去,她一改平日搔首弄姿的媚态,乔装成平民的模样一头扎进了保姆市场。
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正意图是以保姆这一身份作掩护,伺机诈骗钱财。
被关玉茹雇佣后,她极力表现自己,赢得了主人的信任。当她得知关玉茹离异后一直独守空房,觉得发财的机会到了。摸透了关玉茹的思想脉络,她便对骗局的内容作了精心构思。那个让关玉茹心仪的“表哥”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表哥”的信当然也由她一手代劳。
这出戏开局如此顺利,戚朝英表演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在关玉茹写出第一封信交由戚朝英“转寄”后的第10天,她便收到了戚朝英“转”来的佳音。这回,“费振林”在称呼里省略了“同志”二字,字里行间洋溢着对她的关心和爱慕。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诗情画意,她昏昏然有点陶醉了。“费振林”说由于工作性质的限制,一个月只能给她写一封信,请她原谅。对此她完全可以理解,一个男人如果破坏纪律去追求爱情,那她是不愿意看到的。
关玉茹的心被“费振林”牢牢地拴住了。往往是前面的信刚刚读完,又掐指头算下一封来信的日子。双方的信越写越长,所使用的语言也越来越亲密。尤其让她难以忘怀的是”费振林”的第9封来信,信中第一次提到了她的母亲,怨她不该隐瞒母亲的病情,以至他不能及时表示孝心。当她从戚朝英手里接过600元“孝心款”时,不禁热泪盈眶,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恩赐。而一旁的戚朝英却暗自窃笑:这笔款当作鱼饵撒下去,那就离收竿的时间不远了。
关玉茹很快给“费振林”回了信,一方面代表母亲表示感谢,一方面倾诉了心中的无限思念。奇怪的是,她没能按时获得“费振林”的回音,两个月过去了,依旧是音讯杳无。这下她发慌了,一再求戚朝英设法打听“费振林”的情况。戚朝英则这般唬弄说,“表哥”有可能正在执行特别任务,不便跟她联系。
1997年7月上旬的一天,关玉茹终于盼来了“费振林”的消息。戚朝英流着泪递给她一封信。“费振林”在信中称:之所以这么久没跟她联系,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心脏出了毛病,为了动手术,掏空了所有积蓄,还借了不少债,现在身体状况基本趋于稳定。读完信关玉茹心急如焚,立即去银行取了3万元,委托戚朝英转寄给“费振林”,并提笔写信,希望去医院看看他。
“费振林”及时回信了,称单位上有规定,不许任何人探视,说自己就要出院了,即将奔赴工作岗位,嘱咐她保重身体,照顾好母亲,还说自己会尽快还她的钱。既然是真情相牵,谈还钱不就太见外了吗?关玉茹写信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此后,她又逐月托戚朝英“寄”钱给“费振林”补充营养。
女人一旦为情所迷,那她就甘愿付出一切。关玉茹系公务员,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这份收入养活自己可以说绰绰有余。母亲虽然有病,但也有一份病退工资,能够支付请保姆的费用,经济上不用她负担。她本来是个高消费者,喜欢逛商场购物,自从“费振林”患病后,她再也舍不得用钱,生活上处处节俭,衣服不买了,平时买菜专挑便宜货,为的就是把钱攒起来,定期给“费振林”寄过去。见她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戚朝英乐开了怀。
她知道,关玉茹在情网中陷得越深,就会被她套得越牢。为了把戏演得更加真实可信,充分展示“费振林”的人格魅力,戚朝英于1997年10月上旬以“费振林”的名义写信敦促关玉茹今后不要再寄钱了,说身体状况良好,不需吃什么营养了,有钱自己留着,多孝敬病中的母亲,还说如果以后她再寄钱的话,他只有将钱如数退回。这样一来,关玉茹才不得不终止在经济上对“费振林”的关心,却由此又一次解读了“费振林”的坦诚情怀。
戚朝英冒充”费振林”不让关玉茹寄钱,难道是良心发现?当然不是。
至1998年9月止,她虽然有5万余元入账,但她仍意犹未尽,觉得关玉茹身上还大有潜力可挖。在关玉茹终止给“费振林”寄钱后,她是这样摆布关玉茹的,“我表哥不让你寄钱,你就留着呗,我想,你们俩早晚要结婚的,结婚就得花钱。我表哥一场大病,身边肯定没多少积蓄,所以结婚费用,你恐怕得出大头。”声声入情,句句在理,关玉茹直往心里去,依旧是勤俭节省。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存钱完全是为戚朝英准备的。
不过,也有让戚朝英闹心的时候,2000年5月,她的如意算盘差点儿落空。关玉茹的母亲病情恶化,住进了医院,医生告知病人家属作最坏的打算。在讨论母亲的后事安排时,哥哥主张买一块好墓地厚葬母亲,一算账,大概需要花12万元左右。哥哥说他是儿子,出资三分之二,要求关玉茹出资三分之一。关玉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她说自己不足两万元,剩下的找同事借。
这下,可急坏了戚朝英,关玉茹这么大一笔数目出去,身上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榨了。为了阻止关玉茹和她哥哥的行动,戚朝英趁关母神志尚清醒,向她透露了子女们的想法。行将走完人生历程的老人家都不愿意给后代添累,关母也不例外,因此在弥留之际,她口不能语,用不甚灵便的手写下了“丧事从简,可用树葬”的遗嘱。她唯恐老人的遗嘱得不到落实,从移风易俗的角度,频繁地向关玉茹灌输丧事从简的好处,希望她满足老人的最后心愿。关玉茹表示,自己愿意遵从老人的遗愿,关键在于哥哥,如果哥哥坚持己见,那也没办法。
如何做通关玉茹哥哥的工作呢?戚朝英左思右想,决定从他老婆那里打开缺口。老人逝世的前一天,她瞅准机会,把关玉茹的嫂子叫出病房,说这几天老人总是用手势重复一件事:丧事从简,可用树葬。关玉茹的嫂子本来就嗜财如命,一直对厚葬婆婆一事有看法,忙向她打听关王茹的态度,她将关玉茹的意思作了一番添油加醋,这下更加坚定了其推翻丈夫初衷的信心。母亲留有遗嘱,老婆强烈反对,妹妹又保持沉默,关玉茹的哥哥无计可施,只得改变原来的计划,以树葬的形式送走了母亲。戚朝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留得关玉茹这座青山在,日后她就有柴烧。
老人死后不久,戚朝英萌生去意。关玉茹不便挽留:继续让她做保姆,就得支付工钱,这钱虽然自己出得起,可那是留着结婚用的。有一件事,关玉茹很担心,这戚朝英一走,以后如何跟“费振林”联系?戚朝英想得周全,临别时留下话来:“你放心,我今后会经常来你家,表哥那边一有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
接下来的日子,戚朝英虽然离开了关家,却依然扮演着鸿雁传书的角色。
2001年11月,戚朝英向关王茹捎去了一个天大的喜讯:表哥最近有假,不日将赴南昌与关玉茹完婚。关玉茹泪洒信笺,6年了,她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费振林”信中说,婚事不宜铺张,两个人的结合最重要的是感情,而不是一时的排场。她认为心上人说得对。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关玉茹的情绪便从高峰跌落到低谷。
戚朝英“转”来了这样一个信息:“费振林”准备启程时,心脏病再次复发,需动手术,婚期只得推迟。关玉茹既失望又痛苦,马上去银行取出所有积蓄,又火速找同事借款,凑成4万元整。让戚朝英转寄“费振林”,以支付必需的医疗费用。头2个月,“费振林”来信说正在积极接受治疗,未告任何疗效,关玉茹心绪难宁。第3个月,”费振林”信称自己已转危为安痊愈在望,关玉茹那颗久悬的心才放下来。
演戏总有个收场的时候。累计骗得9万余元的戚朝英认为关玉茹身上的资源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便想永远逃离关玉茹的视线。
2002年10月初的一天,她找到关玉茹,转交了“费振林”的一封信,这封信重新燃起了关玉茹的憧憬和向往,“我已经完全康复。组织上批准我明年4月份休假。到时我一定去南昌与你结婚……”见关玉茹满脸欣喜,戚朝英便为自己铺垫退路:“表哥决定明年3月份和你结婚。我的任务也算基本完成了。这段时间,我恐怕做不了你的信使了。在南昌,我找不到活干,过两天,我打算去上海打工。”
戚朝英确实去了上海,但不是打工,而是拿着骗来的钱作逍遥游。一个月后,她便悄悄回到了南昌。
2003年春节以后,戚朝英本性不改,又干上了诈骗的勾当。这回,她没那么幸运,骗术刚施展,就被人识破。在城东警方的审讯室内,为求得宽大处理,她一一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有意思的是,当公安人员敲响关玉茹的家门时,关玉茹还以为是“费振林”来了,竟忘乎所以地一展投怀送抱的姿态。尤其可悲的是,公安人员跟她核对有关情况,她压根儿就不相信戚朝英是个骗子。最后公安人员对照身份证内容,指出戚朝英当初留下的身份证内容纯系伪造,她方醒悟过来。
一场骗局不仅使关玉茹掏空了多年的积蓄,还使她品尝到了爱情空头支票的种种苦涩和酸楚,甚至错过了另搭爱巢的大好时光。个中教训,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