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杀人，铁桶沉尸

2001年2月4日上午，江苏省盐都县马沟镇境内的蟒蛇河河面上，一只铁质油桶忽上忽下地漂浮着。

一条拾荒的船只留意到了它，待船主靠近打捞时，却骇然看到一具无头尸体。

警方接到报案后，立即赶赴现场，发现铁质油桶内充斥着被血水和河水浸透膨胀的大米，无头尸体就被栽埋在胀开的大米之中。

经法医初步检验，死者系女性，根据肢体特征分析像是从事水上作业的劳动妇女，年龄在35岁左右，死亡时间在一个月左右。

民警走访得知，装尸体的铁桶一般运输船只上都有，或用来盛米，或用来盛油，难以溯源。

对于命案来说，确定尸源是侦破的第一道关卡，数千份紧急协查尸源的通报迅速飞往周边县市区。同时，专案组连夜对全县失踪妇女进行了拉网式排查。

2月5日破晓时分，一条线索反馈过来。

年前，兴化市大垛镇东刘村的刘映战、姜存兰夫妻开船到盐都县学富镇柴沟村卖油，到腊月13日，刘映战船上的油已售卖一空。

由于刘的油油质好且价钱公道，四乡八邻的村民也闻讯赶来买油，淳朴厚道的姜存兰对有点失望的村民说：“对不住了，我们回家过年，节后再来”

腊月14日，人们目睹刘映战夫妻开足马力驶向了回家的路，谁知他们载着满船换来的黄豆、菜籽和粮食并没有回家与家人团圆，正月初二，刘的家人到柴沟村寻找刘映战夫妻，不见其身影。

据了解，刘映战夫妻俩每次外出卖油，柴沟是他们呆得最久的地方，因此柴沟村的群众对他们格外熟悉。船泊在柴沟村时，姜存兰每天在船上看船、烧饭，刘映战则骑着小三轮在柴沟村及周围村组挨门逐户叫卖。

专案组当即请来了与姜存兰熟悉的柴沟村村民和刘映战的家人，他们所反映的姜存兰年龄、身高、衣着、体表斑痕与女尸相符，后经DNA鉴定，证实无头女尸就是姜存兰。

民警赶赴姜存兰居住地调查，得知刘映战夫妻几年前在苏南搞运输，儿子扔在家中和奶奶相依为命。1999年底，二人干起了贩油的营生，多半时间过着水上漂泊的日子，未听说有什么仇家。兴化大垛镇的十八家卖油船也都说腊月十五以后刘映战没再到他们这买过油去做生意。

姜存兰的丈夫刘映战到底是杀人凶手还是同样身遭恶运？一时间成了专案组亟须破解的谜团。

为了确定油船及刘映战是否还在里下河地区, 专案组决定对里下河地区出运河和长江的18个船闸进行访问和布控。

2月18日下午，有船民报告在与蟒蛇河通连的冈沟河马沟镇境内漂浮着一条棉被，里面像是裹着一具尸体。

水警巡逻艇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增援民警、联防队员也陆续前往，众人打着手电，开着挂桨机船，共同搜寻尸体。然而，几个小时过去，迟迟没有发现。

夜色深沉，凉气袭人，看着公安民警不辞辛苦的工作态度，报案的群众很是过意不去，咕哝着说，前几天还听人说蟒蛇河与冈沟河的交界处有一艘沉船哩。这句看似为自己的唐突而开脱的话，被在艇上指挥搜寻的专案组长默默记在了心里。

夜里23时许，目击者说的棉被终于出现了。可当民警慢慢将棉被拖到河岸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时，个个都傻了眼——原来只是一床烧坏的棉被。

专案组没有责怪报案人的冒失，组长想起刚才他提到的沉船一事，耐心地让报警人仔细说说。报警人道，年前腊月中下旬，有一吸铁船在冈沟河入口处吸到过铁油桶，还有人在河中捡到过小桌子、小椅子。

专案组根据这一线索找到了那条吸铁船，一踏上船就看到张绿色的小方桌和小木椅，和刘映战船上用的桌椅特征极为相似。

吸铁船主介绍，当天他照例到龙冈凤凰桥东蟒蛇河内吸铁，发现河面上飘浮着东西，就赶过去，拾到了桌椅,后又在河中吸到5只油桶。船主还肯定地告诉侦查员：在蟒蛇河与冈沟河交界处，有一条挂桨机沉船。

经刘映战的家人及熟悉船上物品的人识别，最终认定吸铁船上这些物品确是刘映战船上用过的。

如此说来，刘映战的船很可能已经沉水了。

专案组立即委托盐城市航道管理处对沉船进行打捞，2月21日上午8时许，打捞人员在蟒蛇河与冈沟河交汇处向东约100米处发现了沉船。9时许，打捞船开足马力，随着机器的轰鸣声，沉睡了一个多月的船体浮出水面，船舷旁“昌荣姚舍成明造船厂”字样依旧清晰，刘映战的儿子一眼便认了出来：“这船就是我家的！”

沉船被拖上岸，只见船的后舱、中舱、前舱及前闷各有一个直径30公分左右的洞，据懂行的船民推算，几个洞同时进水仅需5分钟船就会沉没。

船上没有刘映战的尸体，刘映战夫妻的衣物也一件未少，可满满一船卖油换来的黄豆、菜籽、稻谷却不见了。

根据前期调查掌握的情况，船上载有3000多斤黄豆、1000多斤菜籽及几百斤稻谷，有袋装的，也有散放的。而下游河道上并没发现黄豆、菜籽、稻谷在水面上飘浮，说明这些物品都被弄上岸了,是刘映战还是另有他人呢？

专案组迅速分头行动，深入全县20个乡镇对油坊开展调查，同时对市区的粮油集贸市场进行走访。

当民警来到龙冈镇一个个体油坊时，老板娘反映，去年腊月十五上午，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到门市上，说有几千斤黄豆要卖给她，因她丈夫当时不在家就没有收，她把这个男子介绍到另一家豆腐坊，男子把黄豆全卖给豆腐坊了。

豆腐坊老板回忆说，男子卖了3200多斤黄豆，他付了3800元钱，当时他还问男子从哪弄来这么多的黄豆，男子说有对兴化夫妻以前欠他钱，后来外出搞运输躲债，有好几年碰不到他们了，几天前，他到盐城挑粪，正好撞见这对夫妻，他们只好用船上的黄豆、菜籽给他抵债。

豆腐坊主回忆，就在同一天，那个男子还卖了1000多斤的菜籽给一家油坊。专案组民警几经周折，找到了收菜籽的油坊，油坊主提供的磅码单上的时间是“1月9日”,正是腊月十五！

侦查员在那家豆腐坊门市查黄豆时，发现有两个蛇皮口袋上隐约有红墨水写的字，仔细辩认是“德余”。

看到这两个字，民警眼前一亮，他会不会是学富镇柴沟村的村民杨德余呢？

见民警对两只装满黄豆的口袋如此感兴趣, 老板又说，那人将黄豆过完磅后，想要回装黄豆的口袋，老板为图省事，直接拿了几只新的蛇皮口袋给他。

专案组立即安排老板对杨德余进行辨认，果然是他！

2月22日晚，缉捕人员在绵绵春雨的掩盖声中，沿着乡间泥泞小道直扑杨德余家。

杨德余被捕时，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抓错人了，我没有杀人!”

这真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随后，侦查员在杨家西厢房搜出带有“德余”字样的蛇皮口袋和六只新的蛇皮口袋，新口袋的尺寸式样与豆腐坊提供的样品一致。

在多重证据之下，杨德余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罪恶行径:

腊月以来，被债务逼得喘不过气来的杨德余忧心忡忡地在村庄里晃悠，当他得知长期停靠在柴沟村卖油的刘映战夫妻卖完油将于腊月十四日开船回家时，一股歹念涌上心头。

经过一番筹划后，腊月13日，杨德余将自家的七吨挂桨机船开至刘映战回家的必经之路，坐等刘的船路过。

腊月十四日上午九时许，刘映战的船行来，杨德余借口请刘映战带东西到兴化，将刘船喊停，并将刘哄骗到自己船上，向北行驶约二里路停靠在无人居住的河边，趁刘背对他时，伸出双手，死死卡住刘的脖子。

刘映战十分钟就咽了气，杨德余将尸体塞到铺底下，又跑到刘映战的船上，见刘妻姜存兰正在打毛衣，冷不丁地伸出罪恶的双手，死死卡住姜存兰的脖子，可怜的姜存兰仅微弱地喊了一声“救命”便命丧黄泉。

为毁尸灭迹，杨德余将刘映战的船开到自己的船旁，将两条船并排绑在一起，沿着蟒蛇河开往龙冈。

沿途，他想把两具尸体装入油桶内再沉入河底，但油桶放不下一具尸体，于是他在龙冈上岸，买来一把菜刀，趁着夜色残忍地将刘映战夫妻的头割下放入粪桶，藏在自己船前舱内，又用铁丝捆好刘、姜尸体的双脚，装入油桶，在油桶里又填满米，盖好盖子，放在船头，把船开至蟒蛇河马沟镇北夏村境内，将两只装有尸体的油桶推入河中，沉入河底，连夜折回龙冈，将刘船上的黄豆、菜籽用提前准备好的蛇皮口袋装好，搬到自己船上，随后用铁锤将刘的船底从前往后砸了四个窟窿沉入河底。

腊月十五，杨德余处理掉黄豆、菜籽后，开船返回，为了处理两具尸首，杨德余从一水泥预制场购得两节直径40公分的水泥涵管和石子，从一过往卖水泥的船上购得两包水泥和砂石，当天晚上，将刘、姜的头分别放人涵管内，用和好的水泥、石子及石砂封住涵管两头，推入蟒蛇河中。

自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杨德余在姜存兰尸体浮出水面后，还假惺惺地跟着学富镇柴沟村的群众前来辨认姜存兰的尸体，做梦也未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古训有这么灵验。

专案组据杨德余交代的位置，迅速组织人员开展打捞工作，不久后，盛着刘映战尸体的铁桶和浇铸了刘映战夫妻头颅的水泥涵管相继被捞出。

经法院审理，杨德余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一声枪响后，蟒蛇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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