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上海杀夫案,比潘金莲更狠
上世纪80年代,上海新肇周路1340号是中国船舶总公司708研究所的一间临时住房。
房子坐北朝南,房内用纤维板一隔为二,前间是卧室,放置着床、沙发、桌子和生活用品。后间是厨房,内有一小间为厕所,放置着浴缸。
房主是708研究所36岁的木工何宏发,老实憨厚,为人热情,谁家有些什么木工杂活,他随叫随到。
1988年6月24日凌晨,何宏发被人残暴地杀死在屋内的床上,尸体被肢解成30多块放进锅中烧煮,肉熟后又拿到自来水龙头下冲洗、晾干,最后放进了何宏发生前四处求人才得以购来的名牌电冰箱中冷藏。
案件很快得以破获,令人震惊的是,凶手竟是与何宏发同枕7年的结发妻子——年仅28岁的金慧君!
金慧君是上海第十五羊毛衫厂的工人,虽无“落雁沉鱼”之貌,倒也颇具几分姿色,尽管已经做了6年母亲,却丝毫不见衰容,加之时兴的衣着,几乎能跟少女媲美。
1981年,何宏发经邻居介绍,认识了金慧君。
当时,何宏发已年近30,而金慧君刚20出头,双方相差整整8岁。
何宏发家境贫穷,又无结婚用房,恋爱上屡屡受挫,眼下谈上了金慧君,自然喜滋滋的。
金慧君呢,有了一个大哥哥的百般疼爱,也很心满意足。在她眼里,何宏发身体壮实,且忠厚老实,是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理想丈夫。
同年,两人结婚。
鉴于何宏发属大龄青年新婚,单位上同意照顾,让他们住进了708所搭建在新肇周路上的临时住房,等新楼落成后,再行分配。
一年后,金慧君生了一个儿子。何宏发整日乐得合不拢嘴,月子里,把金慧君调养得舒舒服服。歇下手来,就抱儿子,忙得乐融融,还经常去岳母家探望,以尽女婿之责。
岳母胡小妹逢人便夸:“女婿比儿子待我好!”
然而,美好的开端没持续几年,便迎来了巨变。
生活中,夫妻为经济吵嘴、为生活琐事打闹,都是人之常情,但若大方向偏离了轨道,那就非常危险了。
早在与金慧君恋爱时,何宏发就听闻她在男女之事上比较随意,上中学时便与多名男同学有过肌肤之亲,但当时他正处于热恋,且无真凭实据,何况是在认识自己之前,也就没有过于追究。
可如果婚后再这样,那是每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
偏偏金慧君就是那耐不住外面诱惑的金丝雀,跟同厂一名男性职工好上了。
丑事败露后,何宏发很生气,但他深知金慧君的秉性,万一她不服管教大吵大闹,而周围邻居都是708所的同事,自己以后的脸面往哪搁?
于是,何宏发采取关门规劝的方法,试图说服金改邪归正。
没想到,何宏发的宽大处理丝毫没有感动妻子,她还脸无愧色地反唇相讥:“有本事你也出去弄个,没本事就只好在家吃醋,没出息!”
金慧君这态度,好像做错事的不是她,而是何宏发。何宏发再也顾不上“防扩散”了,举手朝金慧君脸上狠甩了几个巴掌。
金慧君不甘示弱,扑上来乱抓乱咬。
何宏发恼急失手,一拳打断了金慧君胸前一根肋骨,痛得金慧君在地上翻来滚去。
何宏发看看痛苦的妻子,又后悔了起来,她怎么经得起自己做木工活的拳头打击?他赶紧弯下腰去搀扶金慧君,口中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何宏发却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这一拳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何宏发有个远房外甥王阿根,虽说是晚辈,年龄却比何宏发长一岁。
1981年9月,王阿根因犯抢劫、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半。劳改服刑期间,王阿根有悔过自新的表现,主动接受改造,多次受到表扬,提前1年半被释放。
出狱后,王阿根工作没着落,终日闲荡在社会上,他的好逸恶劳思想又有所抬头,染上了赌博恶习,整天围着牌桌砌墙头。
一天,王阿根闲得无事,来到何宏发家。多年没碰面,何宏发热情招待了这位外甥。虽说是舅甥关系,因年龄相仿,以往二人一直形如弟兄。
何宏发特意买了菜,备了酒,留王阿根吃晚饭。
席间,舅甥俩海阔天空地瞎聊一阵。金慧君做完饭菜,坐在一旁听王阿根绘声绘色地描述各类犯人的犯罪事迹,非常感兴趣,恨不得王阿根在一夜之间把6年的劳改生活全部倾倒出来,让她听个够。
金慧君不仅不认为王阿根吃过官司是污点,反而把王阿根看作是一个生活经历丰富、曲折、坎坷而又充满刺激的人。她频繁地给王阿根斟酒、夹菜,催促他讲那些男盗女娼的故事。
金慧君睁着一双迷人的眼睛,时不时地盯着王阿根,无所顾忌,撩拨着王阿根这个年近不惑而又曾度过6年苦行僧生活的男人的心。
起初,王阿根还不敢多看金慧君。尽管她年纪轻,比自己小得多,论辈份毕竟是舅妈。他也不敢往深处想,对舅妈产生邪念,岂不是乱伦。
酒过三巡,金慧君的眼睛仍然是如此大胆。王阿根借着酒兴,仗着醉意,嘴里说着“天方夜潭”,眼睛却开始仔细打量起金慧君: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穿一件白丝绸的短袖衫,线条分明,皮肤白嫩,一头烫卷过的长波浪披在颈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魅力。
当晚,王阿根留宿在何宏发家。
打这以后,王阿根的魂好像丢在了这里,经常有事无事造访,无论何宏发在不在家,他都会来跟金慧君谈天说地,陪她消闲解闷。
到了后来,他专拣何宏发不在家时来,对金慧君倾吐爱慕,而金慧君则向他发泄对何宏发的不满。
干柴碰烈火,拥抱、接吻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1988年2月的一天,金慧君兴奋地告诉王阿根:“明天我歇病假。”言外之意,早已从眼神中传了过去。
王阿根惊喜得手舞足蹈,第二天上午,金慧君把儿子送去托儿所便赶往新闸路王阿根的住处。
发生了实质性关系后,王阿根更加离不开金慧君,三天两头就来找她。金慧君也来者不拒,病假条也越来越多,对何宏发说上班,实则是去了新闸路。
而随着苟合的次数越来越多,为了能一劳永逸,这对男女的思想也开始朝着罪恶的方向越陷越深……
自1988年3月份起,金慧君每次来都要催问:“阿根,跟你讲的事情怎么样了?我跟他离婚你又不同意,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
“是啊,怎么办呢?”
“你再不想出办法来,我就不理你了!”最后,金慧君发出了通牒。
王阿根不愿意失去她,猛地甩掉烟头,咬牙说:“那就弄掉他。”
“弄掉就弄掉,有什么可犹豫的。”金慧君轻描淡写地问:“什么时候动手?”
“这么急做啥?这种事情怎么急得来?要等机会。春节放假3天,周围领导大都出门串亲戚,事情做起来方便。”
金慧君想想也有道理:“好,就这样定了。”
王阿根吃过官司,知道杀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平心而论,他最初并不想真的对何宏发下毒手,只是随口说说应付一下金慧君,想不到金慧君当起了真,一点都不含糊。
4月中旬,王阿根又到何宏发的小屋,恰巧何宏发不在家。
金慧君抱怨道:“春节时间太长了,国庆节怎么样?或者平时也可以动手啊。隔壁的谢师傅每周都要回乡下一次,短则一两天,长则三四天,趁他回乡去的空挡动手,没人会知道的。”
“不行!”王阿根寻找着推迟动手的理由,“天气渐渐转热了,尸体怎么处理?总没有天冷方便。”
“这也不是难题,可以喂鱼,708所有个鱼塘试验场,那里鱼儿成群结队。还可以把尸体捣碎丢进抽水马桶里冲掉,也可以放进冰箱里冷藏,不会发臭。”
该想的主意金慧君都想到了,不该想的、别人想不出的主意,她也想到了。
王阿根无言以对,转念又道:“如果被你儿子发现怎么办?他已经懂事了。”
金慧君说:“弄点安眠药给他吃下睡觉,保险没事。”
王阿根叹了口气:“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只有脑袋分家了。”
金慧君自信地说:“只要做得干净,不会被发现的。”
经过反复的密谋策划,二人最终决定1988年6月23日晚上动手。
这天下午,王阿根骑自行车来到何宏发住所。晚上,何宏发照例请他喝酒。
席间,何宏发谈笑风生,王阿根强作欢颜,金慧君假献殷勤。
喝完酒,金慧君让丈夫留王阿根在家里住,说:“喝完酒回家不安全。”何宏发点头称是。
6月24日凌晨,金慧君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走到沙发前望着躺在上面的王阿根,推了他一下,王阿根装死,没有理会。
金慧君又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王阿根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已经睡着了,动手吧。”金慧君小声地说。
王阿根犹豫地起身,走到床边观察了一番,又回到沙发坐下,掏出一支烟点上。
金慧君从厨房里拿出菜刀放在沙发的扶手上,金慧君白天时特地把这刀拿到708所木匠间,请何宏发的木匠同事朱某磨过,刀刃磨得寒光闪闪,十分锋利。
王阿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脸色铁青。
金慧君催促道:“快点呀,还等什么?手脚麻利些!”
床上传过来的鼾声比刚才响了,王阿根认准何宏发肯定睡着了,操起菜刀朝床边走去,何宏发背向外脸朝内侧卧着,双腿微微蜷曲。
王阿根举刀朝何宏发头部猛砍下去,慌乱中,王阿根砍下去的竟是刀背,何宏发从睡梦中被痛醒,惊叫起来:“慧君!慧君!”
金慧君急忙开亮台灯相助,王阿根翻转刀向,用快口朝何宏发颈部连续猛砍两刀。
鲜血从何宏发的喉管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垫被、枕头,也飞溅到儿子脚上。
儿子被惊醒,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王阿根挥刀砍杀何宏发,吓得尖声哭叫:“妈妈,妈妈,哥哥和爸爸打架了!”
金慧君赶紧用被褥盖住儿子的脸,呵斥道:“不能瞎说,快睡觉!”
6岁的孩子已经有记忆了,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亲被人野蛮地砍杀,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王阿根砍得吃力了,或许是因为心情太紧张,放下血刀,不停地喘气,头上汗水淋漓。
金慧君见何宏发还在抽搐,生怕他不死,握起菜刀又朝丈夫的颈部补砍了两下。
杀人后,王阿根把尸体抱进厕所,两个凶手在此商量着毁尸灭迹的方案。
王阿根说:“天亮后,你先把被褥拆开来洗去血迹。然后弄些白漆,把墙壁上的血痕涂掉。我去准备锯子,分尸。”
6月24日早晨,王阿根和金慧君分别外出。
王阿根弄来一把钢锯,金慧君买了剪刀、菜刀、纹肉机,还去朱某的木匠间讨来一罐子白漆。
王阿根在厕所又锯又斩,大半个尸体被他分割成了20多块。
金慧君洗完被单晾好后,把王阿根分割好的尸块放进锅中烧煮,再把烧煮过的尸块拿到自来水龙头下冲洗,甩干,然后放进冰箱中冷藏。
下午,两人又将尸块从冰箱中取出,用塑料袋装成一只只小包,放进提包内骑自行车出去抛尸,先后将尸包扔进局门路、黄陂北路、金陵东路、新闸路、茂名北路和长乐路上的垃圾箱里。
扔的时候,由王阿根照看自行车,金慧君扔包。她专拣活动垃圾箱,因为活动垃圾箱是被垃圾车连箱一起运走的,不容易被人发觉。
没有来得及扔掉的是头、手和脚部,他们把这几块带到了新闸路那间小房间,王阿根准备夜里再去扔。
金慧君说:“我想去公婆家一趟。”
“去做什么?”
金慧君狡黠地笑了笑:“做做戏。”
王阿根说:“行,另几包东西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去扔。”
金慧君说:“如果我不来,你自己去扔掉算了。”
临出门,金慧君跟王阿根约定后天中午在淮海路妇女用品商店门口碰头。
去公婆家的路上,金慧君想着,在家里分尸的时候,何宏发单位来过好几个人,都问何宏发怎么没有去上班?她嘴里回说“昨夜出去后,还未回来过”,心里免不了怦怦乱跳。
特别是何宏发的科长来问过后,还丢下句“如果人失踪的话,我要向上面汇报”,说得她全身起毛。
明天可能还会有人来问,得有人帮助挡驾才行。否则,还有那一小半尸体和没有处理掉的棉花套怎么办?
来到何宏发父母家,公婆正吃晚饭,公公问:“宏发怎么没有一起来?”
“昨夜就出去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金慧君端起婆婆递过来的饭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忙了一夜,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看着可怜巴巴的媳妇,婆婆动了恻隐之心,一边不停地给金慧君夹菜,一边责备起儿子:“宏发也真是的,都30好几的人了,还像孩子似的整天往外跑。”
王阿根在小房间里等金慧君,一直等到晚上10点多钟,仍不见她人影。他怕发生意外,独自骑车出去,将装有何宏发头、手、脚的塑料袋扔进了恒丰路、新闸路桥下的苏州河内。
6月25日中午,王阿根去淮海路妇女用品商店门口与金慧君碰头后,金慧君说:“我想把事情告诉我妈。”
“什么?你疯了!”王阿根紧张地说:“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人?”
金慧君冷静地说:“我考虑了一整夜,只有叫我妈妈来帮忙。另一半尸体尚未分割,如果再有何宏发单位里的人来串门,妈妈可以挡驾。”
“这太危险了。”王阿根还是不放心。
金慧君自信地说:“放心吧,我妈不会告发的。”
王阿根迟疑了一会儿,同意了:“这样也好,不过,你得说是你杀了宏发,你妈才会同意帮忙。如果说我杀的,你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金慧君点头。
金慧君妈妈胡小妹时年57岁,是上海第十五羊毛衫厂的退休工人。
午饭后,胡小妹坐在门口接绒线,金慧君和王阿根来了。
胡小妹将他们让进屋内,金慧君迅速关紧房门,转身说:“妈妈,家里出事了。”
接着,金慧君胡诌道:“昨晚宏发拿了1500元钱准备出去赌博,我不同意,他就跟我吵,还动手打了我。我坚持不让他出去,他拿出菜刀要砍死我,并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阿根在旁边看见后,吓得紧紧抱住宏发,我趁机从他手上夺下菜刀,气头上想敲他一下教训教训他,没想到用力过猛.把他敲死了。”
“那你快去公安局自首啊,争取从宽处理。”胡小妹哭着规劝女儿。
“自首等于去送死!”金慧君说。
在两人的花言巧语之下,胡小妹用毛巾捂着脸,终于哽咽着答应了。
胡小妹随金慧君来到家里,已是下午3点多钟。
金慧君把电视机打开,音量扭得很大,叫胡小妹坐在外间看电视,自己则拎着装白漆的小罐子,用毛刷蘸漆往溅有血迹的墙壁上乱涂,王阿根则钻进厕所继续分尸。
从厕所里不时传出来的锯尸声,震撼着胡小妹的耳膜,仿佛要刺穿她的心脏。
一会儿,金慧君涂完了墙壁,又走进厨房,把王阿根割下的尸块拿来烧煮。
天黑后,金慧君又把拆下来的棉花套用剪刀剪碎,一块块放到点燃的煤气上烧成灰烬。
王阿根准备趁天黑去扔尸,胡小妹看到他从冰箱中取出尸块,装入塑料袋,再藏进手提包。
望着女婿的尸块被王阿根像对待腌肉似的塞来塞去,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是胡小妹一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漫漫长夜,她痛苦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快天亮时,她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告诉丈夫,不能这样瞒下去,因为事情实在太大,也实在太可怕了。
6月26日中午,胡小妹离开那间恐怖的小屋后,直奔丈夫的工作单位。
在丈夫的教育和规劝下,胡小妹先赶到708所找到何宏发的科长,然后在科长陪同下去报了案。
案情重大,警方立即组派大量警力前往现场,控制了嫌疑人王阿根和金慧君。
经刑侦人员现场勘察,室内墙壁被涂刷过,床架上依然可见斑斑血点,厕所里虽溢满香水味,仔细辨闻仍可嗅到血腥气。
两犯被抓后,知道大限已至,也不隐瞒,如实交代了杀人分尸的犯罪过程。尤其是金慧君,交代起来非常爽快,全无一点负罪感。
根据二人的交代,民警分赴各个抛尸场所,找回了部分尸块。
1988年9月9日,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这起惨无人道的凶杀案,当庭宣判: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王阿根、金慧君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胡小妹虽然犯有包庇罪,鉴于她能投案自首,为公安机关迅速破案并捉拿凶手提供了条件,有立功表现,从轻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