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儿身患绝症，教授父亲无钱医治南下务工，老雁南飞的沧桑泪

一个学富五车、桃李满天下的知名学者，为什么要舍弃颐享天年的舒适生活，而选择一条备受艰辛、背井离乡的打工之路呢……

不安宁的晚年：爱女身患尿毒症

知名的沈继武教授，老家在湖北省襄樊市。1956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毕业之后，品学兼优的他留校当了教师。此后，沈继武辛勤耕耘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从助教、讲师、副教授、一直升到正教授。1984年，沈继武开始担任武大图书馆馆长。武汉大学图书馆在国内高校图书馆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藏书量仅次于北大、清华和复旦，位居全国第四。沈继武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15年。由于工作出色，1992年，他成为享受特殊津贴的学者。

武大图书馆下属职工有400多人，年经费1000多万元。沈继武担任馆长期间，一身清廉、淡泊名利，事事处处都做职工的表率，被武大师生赞誉为“刚直不阿的老馆长”。

早在1994年，沈继武的大女儿就患上了肾功能衰竭症，那时沈继武位居馆长，随便向哪个医院的熟人张张口，女儿的治疗就能得到照顾和优惠。但他认为，女儿得病是自己家的私事，没必要惊动其他人。他和老伴把毕生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女儿治病，却从来没向同事们提起过这事。所以，在武大图书馆的员工中，很少有人知道他们馆长的大女儿得过严重的肾病。

1997年，武大为了照顾职工家属，分配给图书馆几个校内招工名额。当时，沈继武的小女儿正在给人打工有了这次招工机会，老伴便趁机想让他把小女儿安排到武大来工作。沈继武一听,连连摇头说：“这怎么可以呢？她并不符合招工的条件，你这不是叫我以权谋私吗？”老伴见他这样说，便不再提这件事了。结果，图书馆里普通职工的子女都进了武大，当上了正式职工，而他这位馆长的女儿却始终在外打工。

1999年，沈继武从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工作岗位上退休了。无官一身轻，赋闲在家的沈继武教授与同样退休在家的老伴过着平静的生活。没事时，他们一起相伴到东湖边散散步，或在家看看书、听听音乐，日子过得悠闲而舒适。

然而，一场从天而降的灾祸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沈继武的小女儿辍学之后，先后当过售票员、服务员和啤酒促销员。1998年，她被聘为一家中档酒店的管理人员，负责前厅的服务。酒店的工作时间很长，她经常忙到深夜才能回家休息。

1998年底，沈继武的小女儿开始感到头晕、四肢乏力、腰酸背痛，并经常出虚汗，尿急尿频，精神也萎靡不振。起初，她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只不过是劳累过度，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没想到，有一天当她从酒店的值班椅上站起来时，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上了。

同事们赶紧将她送到附近的医院，经过医生检查确诊：她患有慢性肾小球肾炎，因为没有及时治疗现已恶化，转变为肾功能衰竭症(亦名尿毒症)。这种病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今后她将不能从事体力劳动，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进行血液透析或腹液透析，以延续生命。

获悉这一结果，小女儿一下子崩溃了。4年前，她的姐姐就是患得这种病，父母当时倾其所有，为姐姐做了肾移植手术，至今姐姐还需服用排异药物。姐姐是有公费医疗的国家正式职工，平常的药费都可以报销，而自己只是一个打工者，得上了这种“富贵病”，以后可怎么治得起呢？她躺在病床上万念俱灰，不吃不喝，只想以死来解脱。

她把医生发给她的镇静药物，悄悄地攒起来，想等攒到一定的剂量之后，再一起服下……

沈继武在得知小女儿患上肾病的消息后，禁不住老泪纵横，连连叹道：“怎么这样巧合？我的两个女儿怎么都如此不幸……”当沈继武觉察到小女儿有轻生的念头时，便严肃地开导她说：“不要以为轻生是很悲壮的事，只有懦夫才干那种蠢事，世界上肯定还有比你更难更惨的人，他们都能勇于向病魔开战，你为什么要轻易放弃呢？没钱，爸爸可以去挣，如果没了生命，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从这以后，沈继武夫妇便节衣缩食，省钱为小女儿治病。可他和老伴的退休金加起来还不到3000元，而小女儿的治疗费每个月就得3000元。为了省钱，沈继武的老伴每天只有等到傍晚时，才去菜场拣最便宜的菜买，而沈继武也把多年喝茶的习惯戒了。尽管如此，家里的经济情况依然是入不敷出、家徒四壁。

没办法，老伴只好对沈继武说：“老沈，总这样硬撑着也不是个事，要不请学校的领导和同事们帮帮忙吧。”沈继武沉思良久，才说道：“过去我任馆长时，都没有为自己的私事麻烦过学校，现在退休了，就更没有理由去找学校，还是让我们自己来想办法吧。”

那些天，沈继武吃不好，睡不香，整天揣摩着如何在较短的时间里，挣到大笔的钱。这样，他本来就已经花白的头发在那几天里，一下子全白了。老伴和女儿见了，都在背后偷偷地抹眼泪。

一天，沈继武突然对老伴说：“听说南方现在能挣大钱，要不我到南方打工去！”“打工，亏你想得出来？”老伴一听，吓了一跳，接着说：“老头子，你疯了？你这么大年纪，还去给人打工，让别人怎么看？哪有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去打工的呢？这让学校的领导、老师和学生们知道了，我们一家的脸可往哪儿搁啊？”

可沈继武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是泰山也压不垮他。老伴和女儿见劝说无效，也只得暗自垂泪。

原来，沈教授过去的一位属下，在广东省江门市的一个图书馆担任馆长。江门市是地级市，江门市管辖的和山市共和镇有一家生产灯饰品的台资企业，这家企业的老板想创建一所企业图书馆，现正在聘请精通图书馆业务的专业人才。沈教授的那位下属得知沈教授退休在家，便向那位老板推荐了他。

漂泊的斯文：花甲教授下广东

2000年6月，沈继武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踏上了南下的打工之路。

沈继武打工的企业是一家台商办的生产灯饰品的独资企业，规模较大，共有1万多名职工，生产的产品远销世界各地。这家企业的台商老板很有战略眼光，他投资了500多万元，打算筹建一个企业图书馆，目的是培养人才、扩大企业知名度，从而提高企业的经济效益。

沈继武来到和山时，这家企业的图书馆馆舍已经落成，是一栋相当气派的3层大楼。为了配合沈教授的工作，台商老板给他配置了2名青年员工，连同沈教授他们三个人，就是这所图书馆的全部人马了。过去，沈继武从事的是图书馆的领导工作，手下有博士、硕士等各类专业技术人才，员工不下400 人。他只要动动嘴，其它的事都由下面的人去办了，现在他则必须亲自动手，从购书、分编、上架、搬运，到清扫卫生、填写卡片，他都和小青年们一起干。一天下来，累得他筋疲力尽，晚上回到住处之后，还得自己动手做饭吃，这一切都令他疲惫不堪。

而且，当时这家图书馆大楼建成后，内部装修还没有完，所以，他们的办公室便临时设在厂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从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一下子来到这低暗压抑的仓库，沈继武一时非常不适应。

虽然沈继武在这家企业打工的工资有5000多元，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在南方几乎所有的私企都是在干满两个月后才发工资的。他从家里带来的钱本来就不多，在交完了房租水电费之后，就只剩下不足200元了。所以，他必须用这区区200元，来维持两个月的生活开支。这在高消费的南方，其生活的清苦可想而知。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关键是经常有一些体力劳动，让他这一大把年纪的人吃不消。

有一次，图书馆新购进一批书，搬运时，手下的两位小青年都不让他动手，可沈继武却抢先扛起一大捆书就往屋里搬。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扛了几捆之后，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当沈继武准备再扛一捆时，刚一起肩，他就觉得特别沉，于是猛吸一口气，腰杆一挺，但腰间却突然一软，书当即摔在地上，他自己也一腿跪在地上。当时，他也没在意，挑一个小捆的又扛起来走了。

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的腰疼得连起床都困难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起来上班。此后，一连十几天，他的腰都疼得像针刺一样，可他硬是一天也没有休息。为了节省钱，他连诊所都没有去，只买了几贴治扭伤的膏药贴上就算治疗了。这期间，沈继武虽然自己忍受着腰疼的折磨，但他仍时常关心女儿的病情，一个星期内必定给家里写一封信。除了有急事，平常他不往家里打电话，因为打一次电话就得几块钱。吃饭他能省就省，常常是一碗面或一碗泡饭就对付一顿。

负责图书馆筹建事务的是这家台资企业的副总，他对沈继武非常敬重，关于图书馆筹建事宜，他都让沈继武先拿出方案来，再由他去协调落实。即使这样，沈继武仍感到很不适应。因为他过去就任的是国家投资兴办的大学图书馆馆长，所有开支都由学校财务部拨款，而现在用钱是从私营老板的口袋里出，所以每花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而且每次购买图书，还必须由采购部定好价格。这样，他在制定购书计划时，一方面要考虑图书馆的需要，另一方面还要考虑采购部定下来的价格标准。所以有些书籍虽然急需，但超出采购部制定的价格标准，便无法购进了。所以，沈继武精心编制好的购书计划，常常被一改再改，这使沈继武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搞好图书馆工作的同时，沈继武还得经常帮着做厂里的杂活。有一次，他正带着手下的几位小青年清扫大楼门前的卫生。这时厂部一名新来的销售经理找人装车，当他见到沈继武正领着几个人在搞卫生，便召唤道：“老头，你带着这几个人先帮忙装装车，回头你们再搞卫生。”旁边的一位年轻人听了禁不住反驳说：“他不是清洁工，他是教授！”那位经理旁若无人地说：“哼！他是教授，我不就是博士了，别废话，赶紧去装车。”

沈继武没有说话，他带着几个小青年就去帮忙装车了。后来，台商老板知道此事后，不但训斥了那位经理，还让他向沈继武道歉。但沈继武觉得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值得计较，这时，他的心态已趋于平和。他觉得，人无高低贵贱之分，自己目前是一个打工者，再说，出点力干点活也并不是什么低贱的事。

然而，也有让沈继武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有一次，沈教授带着两位小青年到火车站，去取托运来的图书。在车站货场里，有一位货主见天要下雨，便急忙请人把他的货搬到没雨的地方。他手里捏着几张百元大钞冲着众人吆喝道：“哎！帮帮忙，我出高价雇你们帮我们搬货！”

帮人急难，本来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沈继武没想到要收钱，听到召唤便应声走过去。没想到，那人却说：“这钱，老人就不要赚了嘛，我只雇那两个年轻的就行了嘛。”这句话把沈继武臊得满脸通红，他僵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两小青年见此情形，便走过去，冲着那个人吼道：“你有没有搞错呀！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神气啊！告诉你，他是教授！并不是打短工的！”“教授？”他似信非信，又笑眯眯地说：“那好哇！我再出200元，你们干不干？”沈继武此刻真的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昂然说道：“像你这种人，眼睛里除了钱之外，根本就不认识别的！”说完，他再也不理睬那人，领着两个小青年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这是沈教授有生以来第一次见难不帮。

不息的爱心：远飞老雁又出发

通过一个阶段的辛勤劳动，沈继武逐渐适应了南方的打工环境。他觉得生活上的困难还好克服，最难熬的是精神上的孤独。因为广东的方言很难听懂，他和当地的居民没法沟通，每天工作之余，他就只能看看书，打发孤独的时光。惟一的外出机会，便是每个月领到薪水到邮局给女儿寄钱。

在沈继武的努力下，女儿的病情开始好转了，她在给父亲的信中说：“爸爸，我现在每周做两次透析，也可以从事点轻微的劳动了。您出门在外，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很想去广东看看您，有几次梦见您回来，醒来时却没见到您，我就禁不住哭了……”沈继武捧着信，眼睛湿润了……

2001年7月31日，沈继武打工的企业遭受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劫难。厂部里的一座成品仓库因电线老化，引发了一场大火，烧毁了价值2000多万元的成品。而且由于火灾造成的损失，致使许多订单无法完成，工厂的信誉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这件事也影响了图书馆的工作，本来预定好的投资不能兑现了，被火灾搞得焦头烂额的老板此时已经没有资金再投入图书馆的建设了，他下令，图书馆缓建，并临时把图书馆当做成品仓库使用。沈继武和两位小青年便也由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变成了临时管库工。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勾画的蓝图无法实现，沈继武心急如焚。过了很久，见情况不见好转，便萌生了辞职的念头。此时，老板也觉得让沈教授继续当库工似有不妥，便主动找他商量，让他把图书馆的工作先放一放。

沈继武回到了离别二年多的家。小女儿见到一路风尘、满脸沧桑的父亲时，一下子扑到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地说：“爸爸，我可把您给盼回来了……”见到女儿的精神状态挺好，病情也得到了控制，沈继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