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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尸直立水中,村民说是水鬼找替身

作者 :蔚彤 2022-09-19 21:18:15 围观 : 评论

时值八月,酷暑难耐。

对于风谷村的人们来说,到村外两里地远的镜湖游泳是最好的降温方式。

这天下午,村里几个汉子带着自家儿子,一行八人来到镜湖边,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衣服,就跃入了湖中。

村里的男娃,从小跟着大人在湖里玩耍,水性都不错,所以,入水后,大人几乎不怎么管他们,只偶尔瞟上两眼即可。

十来分钟后,一个叫王昌林的小孩猛地冒出头,尔后不停地咳嗽,显然是呛到水了。

“我叫你别玩潜水,你偏不听!”王胜嘴上虽这么说,却已经游到了王昌林身边,伸手托住宝贝儿子的屁股。

“爹,水……水下有个人……”王昌林惊魂未定地说道。

王胜向来神经大条,听了这话,以为是同行的哪个大人潜在水下捉弄人,随即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想把这人给“揪”出来。

然而,很快,王胜就浮出了水面,满脸惊恐地喊道:“鬼啊!”

“陆扬哥,我想请三天假回家一趟。”

说话的人叫王昌达,是我带的一个警校实习生,他踏实勤奋,谦虚好学,队里同事对他的评价都挺不错。

只是,到刑警队实习两个月来,王昌达不仅没请过假,还经常主动申请加班,学习办案。

因此,今天他一开口就要请三天假,我先是颇感意外,尔后不由担心地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我弟中邪了,已经昏迷了一整天,我不放心。”王昌达满脸焦急地说。

“中邪?”我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你是说撞鬼了?”

“是啊,被水鬼缠上了。”王昌达丝毫不避讳。

“你读了四年警校,还信这个?”我又问。

“陆扬哥,这些事,说不清楚的……”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蓦地想起,王昌达的家乡是平五县风谷村,那里地处山区,离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交通不便,发展滞后,封建思想还未得到完全的根除。

王昌达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有时表现出一些迷信观念也不足为奇。

我当了几年刑警,与死人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自然是不信这些东西的。纯粹出于好奇,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二伯王胜带着儿子王昌林到湖中游泳时,王昌林的脚踩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潜下水去看,这一看,竟发现那是一个人头,当即就吓得呛了水,挣扎着浮出了水面。

王胜听得儿子说水下有人,以为是有人捉弄他,就从王昌林浮起的位置潜下去看,只见离水面一米深处,果然有个人头,上面的长头发在水中不停地舞动着……

一般来说,水里有尸体的话,都是横着漂浮的。王胜却告诉王昌达,他看到那女尸是站立在水中的,最惊悚的是,人头的两个眼眶里明明没有眼珠,成了两个黑乎乎的洞,他当时却觉得那个头就在看着他。

“这是谋杀案啊。”出于职业的敏锐,我插话道。

“女人的死肯定是谋杀案,县上的刑警已经介入了,我现在主要是担心我弟弟。”

我安慰他:“你弟那是被吓的吧,我要游泳的时候踩在了一具尸体头上,估计也会吓得昏迷好几天的。”

王昌达却焦急地说:“按我们那的说法,尸体站立在水里,说明死者怨念极重,不愿离开,会找替死鬼的。”

关心则乱,向来沉稳的王昌达,此时额头上也浸出了细汗。我理解他的心情,不再多问,带着他到大队长办公室去请假。

巧的是,大队长听我讲完,一拍办公桌,笑着说:“我正在考虑派谁去协助破获这起命案呢。”

一个小时前,平五县公安局以近期县里刑事案件高发,警力不足为由,请求市局刑警支队在此案办理上给予人员方面的支持,刑警支队把文件转发给了我们大队,让我们大队选派业务骨干即刻前往平五县。

“老大,你是让我和昌达去?”我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地问。

“昌达回去要照顾他弟弟,你可以再带两个人。”大队长很是大方。

我想了想说:“那让疯哥和文雅陪我去吧,有疯哥领队,肯定能迅速破案。”

疯哥是我刚入刑警队时的师父,也是大队办案一中队的中队长,案侦经验极其丰富。

文雅是一中队的指导员,也是我的搭档,近半年来,我们合作办理了十余起刑事案件,别看她是女孩子,办起案来,毫不逊色。

当然,私底下,我俩的关系也很好,她总让我请她吃大餐,而我则喜欢让她陪我去跑步。

疯哥时常开我们玩笑,问什么时候喝我们喜酒,我俩总是相视一笑。有些事情,缘份到了,自然就成了。

“他们可以去,但领队得由你来当。”大队长脸上仍带着笑意。

“我?”我惊得张大了嘴。

“对,就是你!”

大队长向来说一不二,我知道再推迟也无济于事,只得领了命。

疯哥得知此事后,将手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拍着我的肩膀,沉声道:“此次平五行,在重大决策上,我与文雅都只提供建议,最后的决定由你来做。说起来,你也该独当一面了!”

看着疯哥充满期待的眼神,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文雅这段时间在省厅培训基地参加“战训合一”,两天后才会回来,我与她通了电话,她到时候直接开车到风谷村与我们会合。

简单收拾一番,我们三人就出发了。

平五县是离M市城区最远的一个县城,我们到达时,已经下午两点了。

县局刑警队的大队长巫海接待了我们,趁着吃午饭的时间,他给我们作了详细的案情介绍。

昨天下午,村民王胜在水中看到女尸并大喊见鬼后,八人全都吓得上了岸,没人敢再潜入水中看个究竟。

上岸后,两名大人在湖边留守,另两名大人带着四名小孩回到村里,向村支书报告这事。

“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我疑惑地问。

“风谷村的人,迷信得很,认为撞了水鬼,要先请神汉来驱邪,不然会走厄运。”巫海的语气带着鄙夷,却突然想起王昌达也是风谷村的,忙补充道:“昌达啊,你受过高等教育,想必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

王昌达笑了笑,并未辩解。

疯哥看着他问:“村支书便是你们村的神汉?”

昌达点头说:“村支书叫李勇,是我父亲一辈的,他老爹以前就是村里的神汉,后来又把这门技艺传给了他,打我记事起,村里无论办喜事还是丧事,都要找他看时辰,选方位。”

“这种人还能当村支书?”我颇为诧异。

巫海解释说:“平五县财政吃紧,当村支书干的活不少,却没啥好处,能找到人当都不错了。”

李勇听闻此事,当即就召集了十来个壮汉,带着家伙什赶到镜湖边,先做了场法事,破了煞,然后挑选出四个水性极好之人,让他们带着漆有朱砂红的麻绳潜入水中,将那女尸打捞上来。

女尸捞上来后,摆放在湖边,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寒,只见女尸两个眼眶空空如也,脸上有数十条刀口,皮开肉绽。

人群中,有人常年在外打工,见过些世面,一看这情形,知道此事不是水鬼找替身那么简单,这才建议报警。

“死者身份确定没有?”我问。

巫海皱着眉头:“身上没有可以证明其身份的物品,刀口又弄得女尸面目全非,不好辨认,我们正在对周边村镇进行走访排查。”

“巫队长,你们昨日接警后,可有做过尸检?”疯哥问。

“做过,女尸脖颈处有勒痕,法医初步认定其是窒息而死,从尸斑和尸体肿胀程度判定其死亡时间在两天前,此外,除了脸上的伤口,死者外阴处也被划了好几刀。”

王昌达小声地问了句:“财物损失呢?”

“女尸裤包里有六十多元零钱,右耳戴有一枚纯银耳钉。”

“脸部和外阴受伤,下手这么狠,说明凶手带有明显的报复心理,加之财物未被完全掳走,看来,情杀的机率很大。”我根据掌握的信息分析道。

说完,我看向疯哥,他微微点头,表示赞许,随即看着巫海问:“尸体现在何处?”

“因天气炎热,尸检完毕后,我们就运至殡仪馆冷冻存放了。”

我想起王昌达说的尸体站立水中的事,就问巫海他们有没有询问那四个抬尸人,水下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我的话音刚落,巫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巫海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接听了电话:“……恩,我知道了……没事,市局的刑侦专家很快就过来了。”

看来,打电话的是在风谷村办案的民警。让我有丝不安的是,听巫海的话语,似乎那边出了点状况。

还好,挂了电话,巫海只是告诉我们:“风谷村那边,但凡没在家的女性,已经全部联系上了,可以确定死者不是风谷村的。”

我问:“那一带有几个村落?通车情况如何?”

“镜湖周边,除了风谷村,四公里左右有个张家村,再就是八公里外的镇子了。村里都是土路,路面只有一个车道宽,会车比较麻烦。”巫海介绍着说。

“巫队,你们昨天就接手案子了,到这会儿才只是把风谷村的人口排查完?”疯哥直言不讳,也不怕巫海不高兴。

巫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山区土地少,每家土地的收成不足以支撑开支,所以,很多人都会出去打工挣钱,有的在外省,离家远,一年回来一次,这个好查,可有的就在镇上或县里的工厂做事,两三天回家一趟,然后又有许多人没有买手机,所以清查起来比较麻烦。”

“这么说来,隔壁的张家村也会存在这种情况?”我皱起了眉头,一朝不能确定女尸身份,这案子的进展就不可能快得起来。

巫海干笑了两声:“县上警力不足啊,这才请求市局协助嘛。”

“巫大队,我们什么时候去村里?”王昌达有些坐不住了,这起案子发生在他们村,特别是他弟弟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他自然是很急的。

“先看了尸体再出发吧。”疯哥抢在巫海前说道。

法医注重的是检查尸体上的痕迹,刑警则注重根据痕迹去还原案情,加之风谷村离平五县城有六十余里,跑个来回要耗费大半天时间,因此,疯哥的话,也说出了我的心声。

饭后,我们径直去了殡仪馆。

纵然见过尸体无数,当我们在停尸台上看到女尸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看尸体的时候有个讲究,就是尽量不要与死者对视,那样容易做噩梦。

本来,这具女尸没有眼珠,不存在这个问题。可当我看向她的眼眶时,诚如昌达的二伯所说,那里明明没有眼珠,我却感觉她在瞪着我,带着极端愤怒的情绪……

我心里一惊,忙把视线往旁挪开,这就看到了女尸的脸。

脸上的伤口,长短不一,却刀刀都很深,最深的一条,甚至能隐约看到伤口下的口腔,触目惊心。

女人的长头发仍然披散着,中间夹杂着几丝银发,我能想象出它们在水中舞动时的情形,再配上这张恐怖的脸,小孩王昌林吓得昏迷还是小事,没被吓死或是吓傻就不错了。

往下,女尸脖子处的淤痕比较明显,从形状来看,像是手的虎口造成的。我用戴着手套的手翻动着脖子后方,发现那里没有淤痕。

女人穿着件橙色的连衣裙,从材质来看,价钱应该不贵。

由于地处山区,整个平五县的经济发展都不景气,风谷村一带远离县城,情况更甚。

这种情况下,家里的男女都要负担起赚钱的责任,而穿着连衣裙是很不方便干活的。我不由猜测,难道死者是城里人?

“陆扬哥,她脚上这是怎么回事?”正想着,昌达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顺着看去,只见女尸的两个脚踝处,皆有一圈淡淡的印痕,若隐若现。

“疯哥,这是怎么形成的?”我从未见过这种印痕,不由向经验丰富的疯哥求助。

疯哥蹲下身子,把眼睛凑近那痕迹,仔细地看了一阵,期间用手去按压了几次,尔后站起身对我说:“像是用绳子勒的,却又太浅了。”

“法医怎么说?”我看向巫海。

巫海摇了摇头:“法医没说这事,应该不是啥重要的证据吧。”

这话让我颇为惊讶,虽说这印痕看着不太明显,可法医是专门做尸检的,他没看出来,就显得很不专业了。

巫海或许也觉得有些不妥,解释说:“平五县条件差,待遇也低,有本事的人都不愿到这里来,所以嘛,我们这的专业人才很是匮乏。”

别人的体制问题,我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地用手机给那两处印痕拍了照。

此时,疯哥盯着女人的上身问:“脸和外阴都被划破了,乳房可有伤口?”

巫海似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马上说:“没有!法医检查时,我就在旁边,这点我可以保证!”

看着他的神态,我突然对这大队长有了点厌烦的感觉,再想着他口口声声说警力不足,却没有亲自到风谷村去坐镇指挥,指不定是个关系户。

看完尸体,我们就往风谷村进发了,一路颠簸,到达村口时,已是下午六点。

从镜湖经过时,我们下车查看了地形,因为附近没有工厂,镜湖的水没被污染,还是比较清澈的,巫海指了指发现女尸的地方,疯哥问他那里水深几米,他再次一脸茫然。

进村后,在昌达的指引下,我们直接去了村支书李勇家。

车子开到院门口,一个女娃在院坝里用铡刀切着猪草,长长的刘海散在眼前,却遮不住她年轻的容颜。

她很专注,以致于听着我们轿车的轰鸣声,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是谁?”我问昌达。

“李勇的女儿,李晓玉,她的听力有些差。”

我当下释然,原来她是没听见轿车的声音。

刚停好车,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冲我们这边喊道:“昌达回来了啊!”

“李叔。”昌达招呼着。

这时,李晓玉才抬起头,望向我们这边,脸上露出了少女那害羞的笑容。

由昌达介绍一番后,李勇把我们迎进了堂屋。

一进屋子,我就闻到股香烛味,正对大门的墙角,摆着个香坛,上面插着的三柱香升腾着烟雾。两旁的墙壁上,贴着几副菩萨宝相。

我心想,这李勇还真是个神汉。

在堂屋,李勇张着一口被熏得发黄的牙,简单给我们讲述了昨日的事情,最后,拍着胸脯保证会竭力配合警察办案。

待他讲完,昌达最先问:“李叔,我弟弟真是中了邪?”

李勇愣了一下,看了看我们几人,这才说:“中啥邪呢,昌林那小子,是受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

疯哥看出他有所顾虑,就说:“李支书,我向来对神啊鬼啊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无奈平时生活在城里,接触不到这些东西,现在有机会认识你这个行家,你别把我们当警察,就当成是普通人,有什么但说无妨。”

说着,疯哥走上前,给李勇发了一支软中华烟,李勇不客气地接了下来:“几位警官,既然你们没打官腔,我也和你们说老实话,依我看啊,这女人死得太惨,准是要找替死鬼的,昌林现在昏迷不醒,多半就是被她缠上了。”

“你既是村里的神汉,肯定有办法破解的吧。”我顺着他说。

李勇晃了晃头:“我道行浅,这鬼怨气重,我惹不得,惹不得……我已经帮昌林护住魂了,能不能躲过去,得看他的造化。”

“扯蛋吧,越整越玄乎了!”巫海很是不屑地说。

李勇被他这么一唬,便闭嘴不言了,弄得我和疯哥很是无语。

“咳……咳咳……”

这时,隔壁屋传来一阵粗重的咳嗽声,李勇解释说:“是我老爹,他身子不好,有气管炎。”

李勇并不是女尸的第一目击人,眼看时间不早了,他这又没问出什么,我们就准备告辞去王胜家。

走出屋来,铡刀和切好的猪草都在,却不见李晓玉的身影,我正奇怪,就听着前方传来人声,抬头一看,只见三人正朝这边走来。

来人是两女一男,李晓玉就在其中。

“婶子每天都要去镇上接晓军放学吗?”昌达看着李勇问。

“家里没活的时候,就去接呗,反正闲着也没事。”李勇咂巴着刚才疯哥给他的中华烟,一脸享受的模样。

这李晓军看起来十岁左右,寸头,胸前系着根红领巾,嘴里衔着棒棒糖,边走边跳,极为活跃。

妇人牵着他的手,脸上也带着笑意,李晓玉则走在晓军的另一边,手里提着一个书包。

待走得近了,妇人大声招呼道:“是昌达侄儿啊,快去看看你弟弟吧,你是警察,身上的阳气重,那脏东西会怕你几分的。”

“昌达哥,把你的枪给我看看。”李晓军一上来就伸手去昌达裤包里摸。

昌达忙笑着说我们出来办案子不会带枪,李晓军一听,撇了撇嘴,就到他爹那去了,李勇看着这个儿子,眼中笑意更盛,还捏了捏他的脸蛋。

众人说话时,李晓玉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目光落在李晓军身上,看得出来,她应该很喜欢这个弟弟。

别说,两姐弟站在一起,对比着看,脸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只是,晓玉的衣服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些泥土,晓军的衣服就要光鲜整洁得多了。

临走,李勇说:“几位警官,这里离城远,你们不嫌弃的话,晚上就在村子里凑合住吧,我来安排。”

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了解过,县局刑警队的几个同志昨晚是在车里将就睡的。虽然空调开了一晚,不怎么热,但山里蚊虫多,车窗开了缝,蚊子飞进来,耳边的“嗡嗡”声吵着根本睡不着。

这次办案,我们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住在村子里肯定要方便得多,反正要给村民付费,也不用不好意思,巫海就替我们答应了下来。

道谢后,我们准备离开,昌达逐一与李家人打招呼告别,最后喊李晓玉时,他声音提高了不少,李晓玉似乎有些怕生,抬起头,脸上带着抹红晕,回应说:“昌达哥,再见。”

风谷村的住户相对分散,我们步行了近二十分钟,才到王胜家,此时天色已擦黑了。

刚到门口,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子闻声走出来,巫海说:“老蒋,快来和市局的同志认识下。”

老蒋是个地中海发型,头顶光光的,他熟络地摸出烟盒,巫海边介绍,他边给我们散发。

“是昌达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昌达听了,应声道:“二婶,是我。”

说罢,他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进去。

这边,老蒋把我们带到门外一棵核桃树下,大概讲述了这一天里的调查进展。

镜湖水深从靠近岸边的半米至湖中心二十米不等,湖底分布不均,根据村民们的经验,昨日发现女尸处的水深在三四米左右。

“镜湖是个封闭的湖泊,与外界不通,近几日风谷村一带无大风,因此,女尸在水中移动的机率不大,也就是说,发现女尸的点,即是抛尸点。”只几句简短的介绍,我就感受到,这老蒋的案侦水平,当在巫海之上。

“抛尸湖中,凶手是如何运尸的?”疯哥问。

“村民喜好打渔,岸边停有两艘小木船,可以用来运尸。此外,不知你们到湖边看过没,镜湖并不是一个规则的圆形,岸边有几处地方往里凸起,而抛尸点附近就有这样一处地方。”老蒋摸了一把光头回答。

“你是说,凶手走到那里,居高临下地抛出了尸体?”我脑海里回想着之前在镜湖边看到的情况,比划着动作。

老蒋点了点头,补充道:“那里是一片小树林,高出湖面两米,平时没人从那下湖,可对于抛尸来说,是很合适的地方。”

关于王昌林,老蒋从王胜那了解的情况是,刚看见女尸那会儿,王昌林吓得呛了几口水,其他也没什么,之后几个小孩被带回家里,王昌林由他妈照看着,王胜则跟着李勇他们去湖边捞尸。

待王胜从湖边回来,发现王昌林睡在床上,他妈在做晚饭,饭做好后,王胜去叫儿子起来吃饭,却听着王昌林在说胡话,怎么都叫不醒。

王胜忙着找来神汉李勇,李勇说这是被水鬼缠上了,就收了王胜的钱,对王昌林做了场法事,还说睡一觉就好了。

岂料,到了第二天上午,王昌林还是没醒,说胡话的情况更严重了,王胜又请来李勇,李勇说女鬼怨气太重,他只有尽力而为,还让王胜把当警察的王昌达叫回来,以正压邪。

“这小孩还没醒吗?”我担心地问。

老蒋呸了一声说:“我们昨天过来后,就一直在寻找尸源,没顾上孩子的事,刚才我去看了,这哪里是鬼上身,分明是呛了水发烧感冒了,额头烫得厉害。”

“荒唐,怎么不送医院去!”巫海大吼一句。不得不说,在反封建思想上,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我劝了,可王胜夫妻愚昧得很,就是听不进去,还说大热天的,怎么可能感冒,医院阴气重,去了只会更严重,一个劲地说等警察侄儿回来就好了。”老蒋叹了口气。

上午听到王昌达说水鬼找替身的事,我还勉强能接受,可现在听了老蒋的话,我彻底震惊了,孩子生病了不送医院,只想着驱鬼除魔,风谷村的人,竟然迷信到了如此地步。

“不像话,咱们进去看看!”疯哥边说边往门口走去。

进了屋,里面挂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墙壁是泥土做的,并不反光,整间屋子显得很是昏暗。

王胜两口子坐在床头,听着我们进来,头也没回,只定定地盯着王昌达俯身在床上小男孩的耳边喊着他的名字:“昌林,昌林……”

“怎么样了?”我走到昌达身边问。

“好像……有些发烧。”虽说出生于风谷村,昌达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实事求是地回答。

疯哥走上前来,伸手在孩子额头和脸上摸了摸,转过身,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昌达,你马上开车送小孩去镇上的医院就医!”

一听这话,王胜侧头看向疯哥问:“你是谁?”

“甭管我是谁了,再不把你儿子送去医院,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疯哥毫不客气地说。

最后,在昌达的劝说下,王胜才抱着王昌林往门外走去。

我们跟着出来,迎面撞上一男一女提着个大篮子过来。

“爹、娘,我送弟弟去医院。”王昌达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来者是昌达的父母,父亲王良脸上皱纹密布,头发也白了大半,看起比王胜年龄大多了,母亲佝偻着腰,头上扎着黑色的头巾,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

他们的外貌,让我心里闪过一丝酸楚,在风谷村这样贫穷的地方,供养出王昌达这样一个大学生,王良夫妻,定然比旁人吃了更多的苦。

王良告诉我们,昨天王昌林出事后,王胜两口子就像丢了魂似的,所以,这两天都是他们做好饭给兄弟和弟媳送过来。

王胜家没了人,我们一行人在王良的邀请下,都去了他家里。

进了屋,昌达妈去忙活着给我们下面条,王良则拿出几个大瓷碗,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生锈的小铁盒子,揭开盖子后,从里面拿出个绿色的袋子,伸进两根手指去拈出几粒茶叶放进碗中,给我们泡茶水。

“王大哥,昨天到湖边抬尸体,你在场没有?”见王胜忙活完了,疯哥开口问道。

当时王良正拿着水瓶,挨着往瓷碗里倒水,疯哥问话后,我看到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水洒了些出来。

过了几秒,他才说:“我不仅在场,还下水捞了尸体,太吓人了,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次见到水鬼。”

“你亲眼见到鬼了?”我忙问。

“不是水鬼的话,那尸体怎么会竖立着在湖里……昌林又怎么会昏迷不醒?”王胜回头望着我问。

王昌林昏迷是因为发烧,可尸体为何竖立在水中,这一点我的确无法解释。

老蒋接话道:“这么热的天,人死后,内脏最先腐败产生气体,导致上半身的浮力变大,自然就往上浮了。”

“湖里以前夏天也淹死过人,可都没这样。”王良把装着茶水的瓷碗端了过来。

“那你们抬尸体的时候,女水鬼有没有‘哇’地咬你们一口?”巫海突然张大着嘴,两手五指伸开,满脸狰狞地问王良。

“哐啷!”

是王良手中的碗掉落在了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滚烫的茶水溅了少许在我裤腿上,传来一股温热。

王良脸色阴沉地看着巫海:“领导,这事乱讲不得!”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疯哥乐呵呵地上前,给王良递了支烟,又帮他点燃,我则弯腰把碗捡了起来。

“老大哥,你别往心里去,巫队长是开玩笑的,没成想吓到你了,对不住对不住。”

王良被疯哥拉着在木凳上坐下,抽了口烟说:“千百年来,老祖宗说的东西,还能有假?”

虽说我也觉得巫海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可听着王良的话,我心里还是有些抵触:风谷村,干脆改名叫封建迷信村得了!

巫海让王良抵了两句,也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自顾自地端起剩下的一个瓷碗喝起水来。

“你们是不知道,昨天捞尸时,有水鬼和我们抢尸体……”王良的话让我的心骤然紧了起来。

第四章晓玉昏迷

“怎么抢?”正在喝水的巫海抬起头,好奇地问。

王良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就是我们往上抬尸体时,水鬼往下拉啊。”

我心中一动,看了看疯哥,他一副沉思的样子,我试着问:“你们看见水鬼的手了?”

王良听罢,瞅了瞅门外,我顺着看去,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除此外,并无异样。

只见王良走过去,轻轻地关上门,插上门栓,重走回来后,他神秘兮兮地说:“可不是么,我当时抬的尸体左脚,刚开始提不动,我是潜在水里的,快憋不住气了,手上就用了力道,这下是把脚提起来了,却感觉到一个东西从我脚边滑过,像是人的手一般……”

听了这番话,我立马想起了女尸脚踝上的印痕,那必然就是“水鬼”捏出来的。

我自然不相信真有水鬼抢尸,可王良这老实巴交的农家人肯定不会骗我,他也没骗我的必要。

如此一来,就得从另外的角度去解释这件事了。

尸体直立水中,脚上有印痕,王良他们提脚的时候,有东西在水中闪过……

我在脑子里琢磨着,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尸体是被绳子绑住双脚固定在水底的!”

“妙啊!”老蒋大声赞同道。

疯哥也微微点了点头。

王良一脸茫然,我问:“昨天抬尸时,你在水中可有睁开眼睛?有没有看到尸体脚上绑着东西?”

“眼睛倒是睁开的,但昨天光线不好,尸体脚踝已经在水下近三米的地方了,根本看不清。再说,当时心虚,只急着把尸体捞起来,哪里看得那么仔细啊。”王良摇着头,表达着内心的不确定。

“不对啊,凶手抛尸湖中,又潜入水里,把绳子绑在尸体脚上,这是打的哪门子主意?”巫海质疑道。

疯哥说:“更大的可能是,抛尸的时候,就已经绑好了,尸体与大石块一并扔进湖中。”

“那应该绑在身体上才牢靠啊,绑在脚上,尸体竖立起来,容易被发现。”巫海又说。

虽然我一直腹诽巫海这个大队长当得有水分,可不得不说,他的确问到了点子上。

“我建议明天下水去查探一番,水底若有石头与绳子,闹鬼的事就明朗了。”老蒋提议。

这时,昌达妈煮好面条端进了屋,听到老蒋的话,忙说:“下水前可得找李支书做做法,免得沾了阴气。”

我听后,哭笑不得,不过想着她也是一番好意,就没说什么,端了碗面条,默默地吃起来。

期间,房门被敲响,是李勇过来说住宿的事,除了昌达,我们四人,一人住李勇家,一人住王良家,两人住王胜家。

入乡随俗,既然昌达妈提了出来,我也就给李勇说了下水的事,让他明早和我们一起去湖边,顺便问他村里有没有水性好的人能潜到湖底去瞅瞅。

“昌达啊!”李勇听后,毫不犹豫地说:“他水性好,又是警察,这事让他做最合适。”

“不行啊支书,那湖底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呢,我家昌达水性差得多。”昌达妈一听,慌忙摆着手。

“是啊支书,你又不是不知道,昌达小时候就呛过水。”王良附和说。

其实明天下水前,我们肯定会做好充分准备,确保人员安全。

不过也能理解,王良家就这么个独子,他们本来又相信湖中有水鬼,自然不放心。

“那你们说让谁去?浮尸的地方,水深四五米,我们这把老骨头咋行?昌达那一辈,就他身体最壮。再说了,他呛水那回,他倒是没事,却弄得我家晓玉昏迷不醒,我当年不也没说你们什么嘛!”李勇并不退让。

这几句话一出,王良夫妻就不吭声了,求助似地看向巫海:“领导,你们队里肯定有专业人员吧?”

巫海似乎还介意刚才王良抵他的事情,撇了撇嘴,两手一摊说:“我们有救生衣救生绳,就是没人。”

王良有些难为情,又看向疯哥,疯哥安慰他说:“王大哥,你放心,我们会慎重考虑下水人选,无论让谁去,都会百分百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的。”

刚说完这事,昌达就打来电话,说已经在镇医院把王昌林安顿好了,他嘴唇紧闭,喂不进去药,只有打点滴,看明早会不会有所好转。

昌达说要陪着王胜他们在医院照看堂弟,我想着他明天有可能要下水,让他尽量找机会休息,他在电话里答应了。

随后,我们把住宿定了下来,巫海与王良不对眼,又反感搞封建迷信的李勇,就和老蒋去王胜家住,昌达妈那有钥匙,打着手电筒带他们二人过去。

昌达不回来,我和疯哥能睡他的床,李勇见没他什么事,就悻悻地走了。

待房间里只剩下三人,疯哥再次给王良发了支烟,点火的时候,他随口问:“大哥,昌达把李晓玉弄昏迷是怎么回事?”

王良坐在凳上,咂巴口烟说:“村里娃没甚好玩的,从小就喜欢到湖里耍水,不过嘛,一般都是男娃去,女娃都要帮着做事,可那天昌达把李勇家的晓玉带了过去,李晓玉本来在湖边浅水处的,由于她以前没怎么玩过,兴奋得紧,玩着玩着就往前走了几步。”

王良顿了顿,接着说:“那镜湖不比你们城里的游泳池,湖底有些地儿坎高,李晓玉这一走就踩空了,整个人只剩头在面上。

当时昌达几个男娃都在离岸边二三十米的地方打闹,根本没顾着她,幸好她落水时喊了两声出来,昌达一看,这才慌着往岸边游。

可等游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溺水了,昌达虽然水性不错,可那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潜下去拉着李晓玉,有了负担,一口气没换过来,就呛了几口水。

也亏得李晓玉溺水那地离岸边不远,昌达挣扎着把她带了过去。上岸后,昌达呛了水一直咳嗽不停,另外两个娃娃学着之前看到的大人救人的方式,弄了好一阵,李晓玉才吐了几口水,醒了过来。”

说起当年这事,王良的语气并未波动,只见着阵阵烟雾从他嘴中吐出又升起。

我心里却是为李晓玉捏了把汗,那个时候,她已经溺水昏迷了,抢救不及时的话,极有可能身亡,可现场连个成年人都没有。真是庆幸那两孩子没有慌乱,没有逃跑,还知道救人,并且误打误撞地用对了方法。

“昌达和李晓玉那个时候是同学?”疯哥问了句。

“昌达要大两岁,二人当时都在镇上小学念书,我也不知道他那天怎么想着把李晓玉带去湖边。”王良把手中烟头扔在地上,用穿着凉鞋的脚踩灭,尔后起身,往昌达的房中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问道:“李晓玉不仅仅是昏迷,还差点丧了命,李勇知道这事后,一定找你们麻烦了吧?”

“当天几个娃儿都吓得不行,回来了谁也没说这事,过了好几天,那两个男娃才和他们爹妈讲了,这才传了出来。”王良打开昌达房间里的电灯说。

昌达的屋子里,一面墙壁上贴着满满的奖状,上面两排的纸张都发黄起皱了,显示着它们的岁月悠久。

除了靠在墙边的床,屋子里还有个不到一米高的小木桌和一个褐红色的木头衣柜,衣柜样式古老,面色发暗,想来也有好些年头了。

王良打开衣柜,边从里面拿出枕头被子边说:“李晓玉毕竟没死,事情又过了好几天,最关键的是,那段时间,李支书家老二刚出生不久,他成天心情好得很,就没来计较。”

“老哥,我看你们这村子,有些重男轻女啊。”疯哥接过王良手中的一个枕头说。

王良嘿嘿笑了两声:“老祖宗教的,养儿既能传宗接代,又能防老,女子要嫁人的,靠不住。”

风谷村的封建思想,我早就领教过了,此时听着王良的话,我虽不赞同,却也懒得与他辩驳。

只是,从他刚才的描述中可知,女人在风谷村的地位是真低,小时候连去镜湖边游泳的机会都没有。

我有些疑惑的是:“既然李勇这么想要儿子,他为什么等到李晓玉十岁时,才生了李晓军?”

“他当然想生啊,只是他老婆肚子一直没动静,村里人私下都说是他老爹当神汉泄露的天机太多,老天爷要李家断后。一直到他当上村支书后两年,老婆才怀上。”

说这话时,王良铺好了凉席,刚好昌达妈也回来了,一进屋就冲王良说:“老头子,我记得家里还有支手电筒,你怎么不找出来给李支书用啊,我刚才回来碰着他,让他把我那支拿去了。”

我当时还在琢磨着李勇生儿子的事,没在意昌达妈说的话,疯哥却马上问:“你说你刚刚回来时碰到他了?”

“对啊,咋的了?”昌达妈奇怪地看着疯哥。

“老太婆,你前脚走了没多久,李支书就回去了,你怎么可能还碰得到他?”王良解释说。

昌达妈先是一愣,想了几秒,坚持说:“我不可能认错,我还问他咋没打电筒呢,他说他熟得很,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这时,我已经听出了端倪,看向疯哥,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了起来。

我正欲开口,却见疯哥微微摇头,然后笑着说:“兴许是李支书没带电筒,走得慢吧。老哥,嫂子,时间不早了,歇着吧,明天还得忙活。”

王良夫妻是老实人,一听这话,给我们指明了茅厕所在,就回房去睡了。

待王良他们关了房门,我悄声问疯哥:“这李勇像是故意留下来偷听我们说话啊。”

疯哥关了灯,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一阵,这才回答说:“是啊,他既是党的村干部,又是鬼神的发言人,在风谷村,这两个身份都是权力的象征,偏偏这两个身份本身又是矛盾的,多年来,李勇把二者关系处理得很好,游刃有余,他应该算是村子里比较有心机的人了。”

我也走到窗户旁,一阵凉风吹来,带着田野的清香,让人很是舒服,我侧头看着疯哥问:“他想偷听什么呢?”

“自然是想听案子的事。”疯哥沉声道。

“我们到村里办案,本就需要当地干部的配合,他作为支书,想了解案情,大可直接询问,何必搞这些把戏。”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他有自己的算盘。”

“什么算盘?”

黑暗中,疯哥摇了摇头:“暂时不知道,拭目以待吧。”

上床睡觉时,我看了下时间,刚到九点。

生活在繁华喧嚣的城市,再加上经常值班,我已习惯了晚睡,可这天晚上,躺在村民自己编制的凉席上,枕着用麦穗填满的布枕头,感受着周遭的一片静谧,我竟很快有了睡意。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早我醒来时,疯哥已经端着个瓷碗在院坝里喝着早茶了。

“疯哥早,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农村水土养人啊,我以后退休了,还是回老家务农算了,可以多活几年。”疯哥抿了口茶水道。

的确是这样,城市生活在带给我们便捷与享乐的同时,也在侵蚀着我们的身体。环境问题、食品安全问题、人口结构复杂导致的治安问题,让我们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行啊,到时候我来投奔你。”我笑着说。

“得了吧,你们这些小年轻,哪受得了农村的清苦。”疯哥说这话时,指了指瓷碗,里面的茶水颜色很深,味道很苦。

城里人分两种,一种像疯哥这样,心中有个田园梦,却在生计、梦想或责任的驱使下,选择暂时留在城中,待时机成熟,即解甲归田,诗意人生。

还有一种,习惯了城里的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宁愿在城市的奢华中少活十年,也不愿在农村的孤寂中长寿。

“别小瞧人啊,我没那么肤浅。”我不服气。

“哟,你们也起得挺早啊。”是巫海和老蒋过来了。

趁着王良夫妻不在,我问巫海他们县里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下水人选,巫海摇头说:“你以为我昨晚是和老头赌气啊,平五县城没有河流,队里是真没水性好的人。”

老蒋在一旁附和,说这事巫海的确没藏私,还说昨晚他们已经安排了人从县上送专业设备过来,下水时可以派上用场。

“我也是个旱鸭子,看来只有让昌达下去了,疯哥,你说呢?”我看向疯哥问。

“你是领队,你决定。”疯哥遵守着当初他定下的规矩,不过马上补了句:“我们几个办案民警中,他水性最好,这又是他们村的案子,他在所不辞。”

“我们队里还有几个兄弟昨晚去了张家村,今日会在那里核实女尸身份,镇派出所的同事会帮着清查镇上不在家的女性人口。”老蒋说。

我点头道:“希望今天能够把死者身份确定!”

吃过早饭,昌达打来电话,说王昌林的情况已有所好转,我心里松了口气,让他开车回来,准备下水。

上午十点,相关人员全在镜湖集合完毕。这事一大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岸边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见到昌达时,我发现他有些黑眼圈,询问他昨晚是否没休息好,他摆手说没问题,我又看了一圈周围的村民,的确找不到能够胜任的。

好在巫海他们调来的装备不错,两艘皮筏艇,数十件救生衣,两根救生绳,两把强光手电筒。与运送装备车辆一并到达的,还有县医院的救护车和专职急救人员。

我们合议一番,确定了下水流程:由四人驾着两艘皮筏艇载着昌达到发现女尸的地方,给昌达绑上救生绳,下水时,昌达抱着一块三十斤重的鹅卵石,以便快速沉底,沉底后,昌达开着手电观察湖底情形。

昌达说他可以在水下憋气两分钟,为保证安全,我们设定的最长时间为一分半,到时间后,皮筏艇上的人就合力拉动救生绳,让昌达迅速出水。

按昨晚所说,行动前,由李勇做了场法事,驱邪祈福。

上船时,昌达父母拉着他,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逞能,昌达安慰了他们几句,就出发了。

随着皮筏艇离发现女尸的地点越来越近,之前吵闹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般。

到达目的地,两艘皮筏艇调整着位置,便于拉动昌达时能形成合力。

一切就绪,昌达转过身看向岸边,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当昌达抱着石头没入水中时,人群里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几十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湖面。

到时间后,艇上的人拉出了昌达,他起来时,嘴里说着什么,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调整了一阵,昌达第二次下水,差不多时间后,他被拉起来,再次对艇上的人说了几句。

第三次,我暗自捏了把汗,希望他这次能看得清楚,免得再下去第四次。虽然我没做过这活,但也知道水下压强大,还得憋一大口气,肯定很难受。

稍许,我听到老蒋的声音:“还没到一分半吗?”

“我也觉得这次的时间长了些。”巫海附和了句。

他们的话让我心头一紧,赶紧冲艇上的人喊道:“拉他上来!”

救生绳被快速拉起,十几秒后,昌达从水面冒了出来,他的手中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咳……咳咳……”一出来,昌达就不停地咳嗽,王良大声喊:“昌达,你没事吧?”

皮筏艇很快把昌达送到了岸边,他手中拿的是个白色的大编织袋,上面沾着些泥污,还在往下滴着水。

我和疯哥大步上前,伸手把他从皮筏上接过来,他还在间歇地咳嗽着,我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

“怎么到时间没有拉人?”老蒋的语气有些责备。

皮筏上的一男子说:“他刚才说要取个东西,让我们等到两分钟的时候再拉他。”

既然是昌达自己要求的,我们也不便责怪,好在没出什么事。

“这是遇到水鬼了吧?”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回过头,看着一群村民,不知这话是从何人嘴里传出的。回头的时候,我瞥见晓军拉着他姐站在李勇身旁,也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这话出来,迅速有人附和,说昌达是被水鬼缠住了,拖住了脚什么的。

我没有理会,转过身,看到疯哥已经拿过了昌达手中的袋子,正在摆弄着。

我走过去,赫然发现,编织袋的两端是相通的,也就是说,本应用粗线封起来的底端,上面的线是被剪断了的。

“这东西连底都没有,怎么装石头?”巫海两手扯着编织袋的底,从口子这边能看到他的脸。

这时昌达已经缓过气来了,却因剧烈的咳嗽,弄得脸和眼睛都有些发红,他给我们介绍着湖底的情形:“编织袋在水下是横着放的,里面有块扁平的石头,石头应该不是很重,最多四十斤。我刚才耽搁了会儿,就是在把石头弄出来,结果一口气没憋住,呛水了。”

“就这些?”疯哥问。

昌达点头道:“前面两次我主要是摸透下面的情况,有用的线索就这个袋子和那块石头了。”

“没有绳子?”老蒋想确定女尸脚上印痕的来源。

“没有。”昌达回答得很干脆。

我盯着那两边通透的编织袋,回想着昌达说里面装的是块扁平的石头,很快有了个猜测:“这应该就是凶手抛尸的附带物件了,女尸最初的状态,是横躺在编织袋中的!”

边说,我边把编织袋横着摆在地面,再就近拿过一根划皮筏艇的木桨,把桨穿过编织袋,假设其为女尸。

只是,这样一来,尸体被装在袋子里,身体上就不会形成绳子勒过的痕迹,水底又没散开的绳子,那脚上的印痕是怎么回事?

疯哥对我的分析比较赞同,却也提出了个关键问题:“横躺在湖底的女尸,到底是怎么摆脱袋子的束缚而站立在水中的?”

此话一出,我们几名警察都盯着编织袋出神,各自想着当中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一旁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这哭声来自一名小女孩,我回过头时,看到她脸上脏兮兮的,蓬松的头发上沾着枯草。

女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两手揉着眼睛,旁边一中年男子极其厌恶地看着她:“老子喊你在屋头煮饭,你偏要跟过来,看了又害怕,给老子滚回去!”

被男子一吼,女孩的哭声变得小了些,只是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看得出来,她是强行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女孩的身后站着一名中年妇女,她胸前捆着根围巾,上面有些油污,她听了男人的话,慌忙拉着女孩往外走。

女孩正哭得伤心,脚下没有迈步,男子看在眼里,一脚踹在她身上:“滚回去!”

这一脚踹了个结实,女孩倒在地上,却是真被吓住了,再也不敢哭出来,抬头惊恐地看了男子一眼,就在妇女的搀扶下,离开了镜湖边。

看着这一切,我心中五味杂陈,怒火占先,好不容易才忍住上前教训男子的念想。

在这过程中,周围的人群一片嘈杂,却不是在声讨男子的暴力,更多的是在谈论水鬼一事。这时我才明白,刚才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也是因为好些人在说,水下没找着绳子,一定是水鬼抓住了女尸的脚……

回过头,我再看那编织带,它上面写着“氮素化肥”,这东西在农村是很常见,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这倒是可以大致地把凶手锁定在村镇范围内,毕竟,县城里的人是不会用到化肥的。

“女尸脚上的印痕有可能是抛尸前留下的。”老蒋提出了一种可能。

“凶手会不会有性虐倾向啊?”巫海顺着这条思路问。

我并不赞同这猜测:“那印痕并不明显,不像是刻意用绳子勒出来的,并且,从凶手在死者脸面上划了那么多刀来看,如果真是性虐,只怕脚上也会破口的。”

“我说啊。”是李勇走了过来:“几位警官,我知道你们都是城里人,知识分子,可现在电视上不也说了么,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百年来,这镜湖淹死的人不少,那些侥幸逃脱的人,都说溺水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腿,我看啊,水鬼作崇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是啊。”

“肯定是水鬼……”

“水鬼找替身!”

李勇一发声,周围的村民很多人附和,我和疯哥都皱起了眉头,却迫于李勇在村里的威望,没有发声。

倒是巫海,撇着嘴问:“李支书,你不是神汉么,既然有水鬼,你把他捉了便是,为何要让他来祸害村里的人?”

李勇一时语塞,脸胀得通红,稍许,冷哼道:“水鬼的怨气都重,我一介凡人,法力总是有限的罢!”

老蒋担心他俩互掐起来,当起了和事佬,拉着巫海到一旁去抽烟了。

这边,我正好问李勇:“村里用这种化肥的人多不多?”

“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种袋子。”李勇扳着脸说。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对村里的人口情况作了初步了解,风谷村共有二十户人,家里有成年男子的,有十一户。按我们之前推测的情杀可能,这十一户人家是重点。

现场勘查完毕,一起回村子时,我才发现村民走了不少,晓军晓玉两姐弟也不见了。

进了村子,我们直接去了村支书李勇家里,拿到了十一户人家的基本信息,准备进行重点清查。

快吃午饭的时候,巫海接了一个电话,是他队里人打过来的,说是在张家村那边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是谁?”李勇腾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

屋子里的人,只有李勇是本地的,几十年生活在风谷村一带,想必对隔壁张家村的人也比较熟悉,自然好奇这死的人到底是谁。

“寡妇罗秀。”

“她?”李勇若有所思。

“你认识?”我看着他问。

“噢,认识,不熟悉,就知道是个寡妇,外地嫁过来的,丈夫死后,这么多年都一个人住。”李勇搓着手回答。

寡妇门前是非多,缘于先前的情杀猜测,我又问:“附近村子,可有与她相好之人?”

李勇摇头:“不清楚。”

“巫大队,你们兄弟怎么说的?”疯哥问巫海。

巫海答:“刚才有人看照片认出了死者身上的衣服,说是见罗秀穿过,兄弟们马上去了罗秀家,没有人,周围村民反映说两三天没见着她了,下一步会到她家里提取毛发,与尸体作DNA比对,进一步确认尸源,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下就好办了,谁与罗秀关系不寻常,谁的嫌疑就大!”老蒋摸了一把光光的头顶说道,脸上带着丝欣喜。

“几位哥,要不,咱们也过去一趟吧,现在应该加大对张家村村民的走访,全面掌握罗秀的社会关系。”我征询着他们仨的意见,他们都点了点头。

昌达昨晚没休息好,下水时又呛着了,从镜湖回来后,我就让他回家去休息了,这会去张家村,我也没叫他。

从李勇家出来,我们与晓玉姐弟迎面相遇,晓玉背上背着个大竹篓,竹篓里的玉米棒子装得满满的,累得晓玉满头大汗,纵然如此,她还伸出一只手牵着晓军,而晓军的另一只手上,又拿着支棒棒糖,他正伸出舌头来,惬意地舔着。

“李支书,你家这女儿还真是能干。”老蒋侧过头,笑着对李勇说。

“再能干也是别人家的。”说罢,李勇扬头对晓玉喊道:“去给你爷爷把尿倒了,尿桶冲洗干净啊!”

晓玉听后,应了一声,低着头从我们身边走过。

“唉,老蒋,你说这李晓玉是不是机器人?”巫海突然大声说道。

老蒋露出茫然的表情,疯哥则直接问:“为什么是机器人?”

巫海道:“机器人才可以接连不停地干活啊!”

我明白巫海是在间接地表达着对李勇的不满,我心中何尝不是,这么热的天,让晓玉去掰玉米,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又要去服侍老人,关键是她一个女孩子,却要干给爷爷洗尿桶的活,不是让人难堪么!

想着,我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李支书,给老子倒尿这种事,怕是由儿子去干比较好一些,还可以给后辈们做个孝敬老人的榜样。”

“不用我做榜样,你看,我的后辈现在直接就可以孝敬老人。”李勇竟丝毫不觉得不妥。

“你……”巫海刚说出一个字,就被疯哥打断了:“李支书,我们过来两次了,都没见着你父亲,敢问他老人家是有病在身吗?”

“近几年来,我父亲见不得光,只能天天待在屋子里,晚上才会出来活动活动。”李勇回答。

“还没听说有这种病的。”老蒋说。

“怕是天机泄露太多,遭了报应!”巫海本来是反对封建迷信的,此时说这话,明显是因刚才的事,故意要气李勇。

“巫大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勇平日里在村子威风惯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哎哎,二位二位,抽烟,抽烟。”疯哥及时站到了两人当中,从烟盒中抖出几支烟来,分发给他们。

伸手不打笑面人,疯哥又是发烟又是笑着劝说,两人也没再继续对掐,各自接了烟转过身去。

上车往张家村行驶途中,疯哥长舒口气,吐出串烟雾,开口道:“我们是警察,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是办案,是惩治凶手,告慰死者。当地的风俗与观念,是千百年来的历史产物,岂是我们几人短时间就能轻易改变的。”

老蒋也附和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见心不烦,咱们早点结案走人吧。”

“我在平五县待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村子如此重男轻女的!”巫海愤然道:“你们看看李勇对李晓玉那态度,还有上午湖边那男子,踹起自己女儿来,都不带心疼的!”

“没错,真不是东西!”我冷哼道。

“唉。”疯哥叹了口气:“只有发展才能让民智开启,不再愚昧,你看城市里这种情况就少得多,所以啊,要解决根本问题,责任还是落到了当地政府身上。”

“这次案子过后,我会给局长反映这事,他好歹挂着副县长的名头,能够在书记县长那说上话,争取五年内根除平五县镜内这封建社会的毒瘤!”巫海神情认真地说。

虽然我知道五年时间不足以彻底转变一代人的观念,但巫海对这件事的态度让我再次对他个人的印象产生了改观,不由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张家村离镜湖四公里,离风谷村也只有六公里远,但这里的路况较差,弯多道窄,上下坡也多,我们花了近半小时才到村口。

远远地,看到一辆警车停在村口,我们也挨着它停了下来。

下车后,我环视了一圈,两边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了,稻草被一扎扎捆起来摆在田里,只剩十来公分还冒在地表,视线比较开阔。

村民的房子同样很分散,总的来说,村子的规模看着与风谷村差不多,只不过,这里的经济状况似乎要好一些,在一片土坯房当中,多了几栋砖瓦房。

老蒋给他同事打了个电话,问清了路,就带着我们走上了一处田埂,指着前方的砖房说道:“那就是罗秀的屋。”

“这房子像是新修的啊。”我说。

“罗秀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翻修房子,收入应该不错。”疯哥说。

“也有可能是她娘家人资助的。”巫海分析道。

我有些疑惑:“听李勇的口气,这罗秀与丈夫应该没有子女,既是如此,丈夫去世后,她为何不离开此地呢?”

“想必还有公婆要照顾。”前面的老蒋回答。

走到房子跟前,门口站着的一个警察回过头来与我们打着招呼,巫海介绍说:“这是我们队里的小马,还有个小梁在里面提取线索。”

在外面等待的过程中,小马告诉我们,罗秀四十一岁,外省人,是丈夫张世宽十多年前在沿海打工认识并带回来的,二人婚后无子,七年前,张世宽到自家地里挑玉米,从山上滚落摔死,之后,罗秀一直独居至今。

“他公婆呢?”老蒋问。

“张世宽是老张家唯一的儿子,因婚后多年无子,罗秀与公婆关系闹得很僵,张世宽死后,双方就渐渐断了往来,据说现在已经形同陌路。”小马回答。

“这就怪了,既无子女,又与公婆关系不好,罗秀还留在张家村做什么。”我说。

“我们已经查了,罗秀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家乡那边没有亲人,她留在这里,有张世宽留下的房子,还有几亩田地,生活下去不是问题。”

“这砖房是张世宽留下来的?”疯哥问。

小马摇头:“之前是土房,去年才在原地推了重建的砖房。”

“嗯。”巫海点头说:“不错,是个勤劳自立的女人。”

小马听得此话,先是往屋子里看了看,尔后小声说道:“不是这么简单,罗秀涉嫌卖淫。”

这倒是个重大线索,我忙问:“已经证实了?”

“差不多,村里有好几人都反映过。”

“还有谁在屋里?”疯哥问。

刚才小马说到罗秀的私事,特意看了一眼屋子,明显是有所顾忌,所以疯哥有此一问。

“罗秀公婆都在,我们刚才踹门和这会儿提取毛发,让他们来做个见证人。”小马说。

话刚说完,戴着口罩和手套的警察小梁就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几个证物袋,看来收获不小。

一对年迈的夫妇跟在他身后,两人都很瘦,头发花白,肤色黑黑的,脸上有不少老年斑,看样子七十来岁。

“官爷,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了。”老头冲小梁说道。

“张大爷,你去找个锁来把房门锁上啊,若证实罗秀已死,这屋子和里面的财产就都得交付给你们了。”小梁冲老头挥手道。

“我们不要这扫把星的东西。”老太婆蠕动着满是褶皱的嘴说。

好多农村都有克夫一说,罗秀本身就是孤儿,嫁入张家后,不仅没给张家添丁加子,张世宽还死于非命,在迷信思想严重的地方,更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想到这,我心里一惊,再次看向罗秀公公,凝视了他好一阵子后,我微微摇头,否定了自己那一瞬的猜想:张世宽都死了这么些年了,他们家想杀罗秀,不会等到现在,并且张老头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与罗秀对峙起来,占不了便宜。

“大爷,东西你们不要,这地基是你们张家的,房子最后肯定会交给你们,还是锁一下吧。”疯哥走上前,给大爷递了支烟,又帮着点燃。

老头猛咂了口烟,转身向着妇人道:“罢了,去拿把锁来。”

妇人走后,小马小梁忙着把证物进行固定,我们则与张老头攀谈起来。

老头子话不多,我们问什么答什么。兴许是觉得过滤嘴烟抽得没劲,待抽完一支后,他没再接疯哥的烟,而是从包里摸出一卷棕色的叶子烟,蹲在地上吸了起来。

对罗秀这个儿媳妇,老头的评价很简洁,克夫,不要脸。

“不要脸”三字正好与小马说的“卖淫”能对应起来,为了证实,我问他何为“不要脸”,老头也不避讳,回答得直接通俗:“还能是啥,就是卖勾子嘛!”

这话从张老头嘴里说出来,看来假不了,我正欲细问,老头马上补充道:“她是我儿子死了后才开始卖的。”

我们心知肚明,老头这句刻意的补充,言外之意是,我儿子死后,罗秀卖淫与我张家没关系,我老张家的脸面还在。

“老大哥,罗秀卖勾子都卖给谁了?”老蒋凑过来,蹲下身子问。

“多了咧,隔三叉五就把男人往家里带,要么就是到男人家去。”

“张家村也有人找她?”老蒋又问。

“不晓得,我撞见的几次都是不认识的男的。”

一支叶子烟抽完,张老太也拿着锁过来了,夫妇俩锁好房门,就离开了罗秀家。

他们走后,巫海冲小梁喊道:“张家村的村支书呢?这种事他怎么没到现场来?”

“本来在的,刚才还有好多围观的村民,后来见没什么好看的,又到了饭点,就都回家了,我让支书也回去吃饭了。”小马回答。

“小梁,屋子里有些什么发现?”我见小梁已经把证物封存好了,上前问道。

“这罗秀衣服挺多,各种样式,各种颜色,不过材质都一般,估计价格也就几十到一百。床头柜里剩有几盒避孕套,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屋里也没有打斗痕迹。”

虽然身处农村,罗秀的职业让她比一般的农村妇女要爱打扮些,也正因她衣服多,张家村的多数人都没见她穿过遇害时的那件橙色连衣裙,所以确定身份的时间长了些。

随后,小马和小梁把证物拿回县城去做DNA比对,我们几人从警车上拿出昨日在平五县城买的干粮,将就着吃了一顿。

吃完,我们找到支书家,进一步了解情况。

这支书也姓张,他对罗秀卖淫的事是知晓的,不过他也清楚罗秀的情况,不可能把她赶走,又考虑到她一个女人做农活的确不容易,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之前她做那事没个顾虑,前两年我去打了招呼,让她不准白天带人过来,所以现在那些男人都是晚上才来,天亮前离开。”张支书补充说。

“嫖客一般是哪里人你知道不?”我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罗秀那么个样子,也就在我们这里卖卖,城里人肯定看不上啊,来的都是附近村里的,镇上好像也有,大多骑摩托过来,完事再骑车走,夜里时常听着摩托车‘轰轰’的声音。”张支书回答。

“你们村呢?”

张支书笑了笑:“好些人倒是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乡里乡亲的,传出去媳妇肯定要闹翻天,只有‘莽狗’那个老光棍去过,今天也是莽狗认出照片上的人是罗秀的。”

“罗秀近段时间可有与人吵闹过?”

张支书皱眉想了一阵,摇着头说:“没什么印象。”

“咱们去见见莽狗吧。”疯哥提议。

给我们带路时,支书介绍说,莽狗爷爷是地主,当年是张家村的大户,家境殷实,土地革命那会儿,家产全被政府收缴,爷爷奶奶受不了这打击,都上吊自杀了,到他父亲这辈,染上了赌瘾,更是把家彻底败了,他妈一气之下抛夫弃子离开,杳无音讯,他父亲十多年前得肺痨死了,莽狗就一直一个人。

“他多大年龄了?”老蒋问。

“五十?不对,应该六十了,反正比我大……”张支书不确定地说。

“你们为什么叫他莽狗?”巫海好奇地问。

张支书笑道:“家里遭了这么多变故,正常人都会受不了,他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成天嘻嘻哈哈,满村子瞎跑,村里人都说他脑壳有问题,像个‘莽子’,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个绰号,慢慢的,他自己也习惯了被人喊莽狗,现在好多人都不记得他的真名了。”

“他一直没结婚?”我问。

“年轻那会儿,倒是有人给他介绍,但他成天不务正业,赚不到钱,家里房子也不修葺,更是拿不出彩礼,谁肯把女儿嫁给他啊。”

莽狗几十年没碰过女人,平日里又我行我素,毫不介意旁人的看法,他去找罗秀倒是说得过去。

莽狗的屋在张家村的一个半山梁子上,从地基来看,原先应该是三间房,现在已经垮了两间,残缺的瓦片散落一地,上面杂草丛生,只剩下一间土坯房和旁边的一个茅厕,泥墙上裂出了些口子,看着像是危房。

我们去的时候,一个戴着草帽的人正蹲在房前的院坝里,神情专注地看着地面。

张支书指着他说:“那就是莽狗。”

莽狗头往下埋着,刚开始没动,我们快走近时,他摇了摇头,右手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莽狗,你在做啥子?”张支书朝他喊道。

听着有人叫他,莽狗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两眼后,又埋下头,继续用树枝在地面划。

我们一行人走到他身边,发现他面前的泥地上被树枝画出了一个小人。

我很好奇,蹲下来仔细看,这小人画得有模有样,四肢,五官,长头发。

“莽狗,你又想女人了?”张支书笑着问。

“你们不是说秀花死了么,我就想把她的模样画出来,免得忘了。”莽狗头也不抬地回着,同时用手抹了抹小人脸蛋的一部分,随后用树枝重新勾勒了两下。

“你是说罗秀?”我问。

“是秀花。”莽狗纠正我。

张支书小声解释道:“他一直把罗秀喊‘秀花’。”

“莽狗啊,你和秀花什么关系?”疯哥问。

“我们睡过觉,她是我媳妇,嘿嘿。”莽狗转向疯哥那边,咧着嘴,憨憨地笑着。

之前莽狗一直低着头,又戴着草帽,这下他转头看疯哥,我才看清他的脸。他脸上沾着些干了的泥土,脸色又黑又黄,皮肤松弛,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咧嘴的时候,他的牙齿露出来,黄黄的,牙缝里还沾着些青色的东西,看着很难受,再加之他一抬头说话,嘴里的浓重气息喷出来,我当时就有些发呕。

“莽狗,你龟儿咋个越来越谭了?”张支书皱眉道。

“你才是谭豁子(傻瓜的意思)!”莽狗的反应倒是很快。

我冲支书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刺激莽狗,尔后继续问:“你媳妇死了,你伤不伤心?”

“伤心啥子嘛,我爷爷婆婆死的时候,我妈就让我莫哭,哪个都要死。”莽狗看着我,满脸的认真。

这话竟是让我无言以对,在我发神的功夫,莽狗又埋头去摆弄地上的小人了。

“嘿,你还看得挺透彻嘛。”巫海说道。刚才过来后,巫海就退到了离莽狗两米远的地方,我估计他是有些受不了莽狗身上的一股馊臭味。这会听着莽狗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巫海对他产生了兴趣,遂皱着鼻子走了过来。

莽狗没理他,他又问:“你不伤心,还画她做什么?”

“给你说了我要记住她的样子,免得像我妈一样,走了没得好久我就搞忘她长啥样了。”莽狗很不耐烦地说。

“那你记得你爸的样子不?”老蒋插了一句。

“他只晓得打牌,对我不好,我记他干啥?”

我笑道:“看来,秀花对你很好。”

提起罗秀,莽狗再次笑了起来:“嘿嘿,她给我弄肉吃,还让我摸咪咪,嘿嘿嘿……”

说着,莽狗的左手做着捏的动作,脸上则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

“我看他是真的傻了吧?”巫海再次退后两步,看着张支书问。

“他以前只是不咋懂事,像个小娃儿,说话没这么疯癫的。”张支书皱眉道:“可能是常年独居在这山上,与人少了沟通,脑子就慢慢不好使了。”

“你才是傻子。”莽狗突然站了起来,头低着,眼睛狠命往上翻,瞪着巫海说:“走走走,爬远些。”

“你!”眼看巫海就要动怒,老蒋忙着把他拉到一边去抽烟了。

通过这几句对话,我算看明白了,莽狗的确有些傻,但还没到神经病的程度,正常交流还是可以的,前提是不要刺激他。

看着巫海被拉走了,莽狗复又蹲下去,盯着地上的小人出神,疯哥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后,递到他面前:“要不要来一口?”

话还没说完,那烟就被莽狗拿走了,塞进嘴里,猛地吸了起来,树枝则被他甩在一旁。

“别急,这些都是你的。”疯哥把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莽狗伸手要去抢,疯哥却抽回手说:“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快问快问。”莽狗笑嘻嘻地说。

“你最近一次见到你媳妇是什么时候?”

莽狗想了想,又掰着指头数了数,答道:“六天,还是七天。”

女尸于前日被发现,法医判定其死亡时间在两天前,也就是说,人已经死了四天了,如果DNA比对证实死者是罗秀,那罗秀死前两三天是见过莽狗的。

“在哪见的?”

莽狗指着他唯一的一间屋子说:“就在那里面。”

“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和罗秀关系这么近。”张支书说。

“她经常到你家来?”我好奇地问。

“也不是。”说着,莽狗又开始掰着指头:“嗯,一个月三……四……五次。”

我看了看,莽狗这房子处在半山腰,与山脚下其他村民的屋子隔得老远,四周又都是树木,没什么土地,平日里不会有人过来,就算罗秀经常到莽狗家,估计也没人知道。

“你们在一起都做些什么?”疯哥问。

“嘿嘿……”莽狗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她给我做肉吃。”

“还有呢?”

莽狗笑而不语,像是害羞的样子。

“你刚才说摸咪咪是什么?”疯哥提醒道。

“嘿嘿,你是不是想听我和秀花打洞洞的事?”边说,莽狗边用右手拇指食指合成一个圈,左手食指则一下下地插进圈里。

莽狗比划得这么形象,看来他和罗秀的确做过男女之事。

“你们打过洞洞?”疯哥顺着问。

“打过,和吃肉一样舒服。”

通常来说,妇人卖淫,为的是钱财,罗秀在张家村也算以卖淫为生,可莽狗一看就是拿不出钱的人,罗秀与他走这么近又是为了哪般?

想着,我问:“你给你媳妇拿钱花不?”

“拿啊,拿了好几块。”莽狗的表情不似开玩笑。

“罗秀做次生意收多少钱?”我侧头问张支书。

“好像是五十。”

“不是不是……”莽狗舞着手:“秀花和别人打洞洞收钱,不收我的钱。”

“为什么不收你的?”

莽狗挠了挠头:“因为她是我媳妇啊,嘿嘿。”

看着莽狗说起“媳妇”二字时脸上的表情,我不由心中一动,当下释然:罗秀在张家村被其他人称为“丧门星”、“克夫命”,又做着见不得人的职业,也只有莽狗不会计较她这些事,对她真心相待,她应该是在莽狗这里找到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对莽狗的态度会有所不同。

“但是秀花说,有坏人和她打了洞洞不给钱,呸!”莽狗一口吐掉嘴里的烟头,脸上尽是气愤之色。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那人是谁?”

“呸,风谷村的瓜批(傻瓜)。”莽狗又吐了口唾沫。

“风谷村的?”我和疯哥近乎异口同声。

“可不是么,狗日的,我要晓得是哪个,非要帮秀花把钱要回来。”莽狗吹鼻子瞪眼的。

我很是无语,人都死了,钱要回来还有什么用。我更失望的是,他竟不知道是谁,疯哥又递了支烟给他:“啥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啊,秀花和我说的。”莽狗笑着接过烟,吸了一口,很是享受。

我听了这话,眼皮一跳,忙问:“你是说最后一次见到秀花时,她告诉你这件事的?”

莽狗快速地点了几下头说:“那狗东西把秀花气得不行。”

“她为什么不告诉你是谁?”疯哥问。

“她怕我说出去。”莽狗撇了撇嘴:“我才不会乱讲,秀花不信。”

我看着莽狗,他这样子,碰着人难保不说出去,也是他平日里都待在这山上,没与村里人接触,要不然,只怕他与罗秀的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你以前有没有听她说谁……打了洞洞不给钱?”老实讲,我一个未婚青年,说出那几个字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莽狗陷入了沉思,吸了几口烟后,他摇头说:“没有。”

“那天她啥时候走的?”

“第二天早上。”

“秀花最后一次见你,还说什么事没?”疯哥问。

莽狗又笑了:“和你们说了的嘛,吃肉,打洞洞,嘿嘿……”

我和疯哥对视一眼,看来莽狗这里能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疯哥把手里的烟盒交给莽狗,他欣喜地接了过去,我们起身时,他指着地上的小人问:“你们看我画得像不?”

我不认识罗秀,女尸的面部又被毁了,今天初步确定死者身份后,我也还没看到罗秀的照片,因此无法回答莽狗。

疯哥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像。”

莽狗听了,就憨憨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像。”

在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里,莽狗是最后与罗秀接触的人,加之他与罗秀关系非同一般,因此,他也是有嫌疑的。

我们找了个由头,到他屋子里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出来的时候,莽狗还蹲在地上,惬意地吸着疯哥给他的烟,丝毫不在意我们进屋一事。

下山途中,我问疯哥明明没见过罗秀,怎么还说莽狗画的小人像她,疯哥笑了笑:“他那样的简笔画,永远不可能画出真人的模样,他想画得像一些,我们如了他的愿便是,你没见他笑得很开心么。”

“脑壳有问题,人都死了还笑。”巫海很是不屑。

“他说得没错,每个人都会死。”老蒋说:“其实像他这样活着也挺好,只有快乐与思念,没有伤心和痛楚。”

我苦笑着说:“道理大家都懂,真要做到这样,何其难啊。”

下山后,我们四个警察分成两组,我和疯哥,巫海和老蒋。

张支书又叫来了一个男子,分别带着我们把张家村里的住户挨着走访一遍,着重了解罗秀的情况。

先前在风谷村,我们根据情杀的推测,确定了十一户有成年男性的重点家庭,在张家村走访时,我们同样注重对家中男性最近几日行动轨迹的询问。

罗秀在张家村的名声很差,女人怕她勾引自家男人,随时都防着她,也极度厌恶她,纵然现在她很可能已经死了,这些妇人嘴里也没有留情,把她贬了个一无是处,说她只会张开腿赚钱。

男人呢,诚如张支书所说,有贼心没贼胆,看得见摸不着,所谓吃不着的葡萄总是酸的,他们提起罗秀,也是频频摇头。

“她晚上卖勾子,白天要么睡觉,要么在外面晃荡,很少在村里见到她。”在一干毫无意义的贬损当中,总算出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说这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村妇,姓王,她的两个儿子常年在广东那边打工,男人在镇上一家砖厂帮忙,每天早上出门,夜里回来,白天就剩她一个人带着个两岁多的孙子。

“王婶,她白天都在哪里晃?”我问。

“听说多数时间都在镇上茶馆里。”

“镇上离村子有近十公里,她怎么过去的?”疯哥沉声问。

“大路上有县城到镇里的班车,两块钱就坐过去了,从镇上回村子可以坐回城的班车,也有摩的,五块钱。”村妇回答。

她说的时候,我想着这一带的路况,无论是回风谷村还是张家村,坐班车的话,在大路边下车后,都要步行一段距离,而自己开车或是坐摩的,则能直接到达村口。

罗秀比一般的农村人赚钱容易,打摩的方便快捷,她应该选择这种方式的时候多些。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一辆摩托车往张家村口行驶来的情形,罗秀就坐在摩的师傅后面。

她最后一次去找莽狗那天下午,多半也是这样回到村里的。

当脑海里那辆摩托车在村口停下时,我想到一件事,猛地睁开了眼睛!

罗秀既是不想让莽狗把那件事说出去,最好的办法是提都不提,提了却又不说名字,最大的可能是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并不长,罗秀还在气头上,见到莽狗,自然要倾诉一番,甚至在莽狗面前骂上几句,待泄了愤后,她冷静了下来,便及时收住了口,没把那人的名字告诉莽狗。

虽然罗秀一个月见莽狗的次数不多,但莽狗的住所偏僻,她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在张家村,罗秀唯一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莽狗。

在这种情况下,她心头有气,想找人倾诉,应该会第一时间去找莽狗。

所以,我推测,“打洞洞”不给钱的事,就发生在罗秀最后一次去找莽狗那天,甚至就在她上山前的一两个小时之内!

想通这点,我拉着疯哥出了门,讲了我的推测,让他接着走访,我则回去找莽狗,确定罗秀当天上山的具体时间,如果是下午的话,那摩的司机就很可疑了!

疯哥对我的推测很是赞赏,同时提醒我,可以让莽狗回想一下罗秀那天的原话是怎么讲的,以及讲话时的表情。

眼看天快黑了,我一路小跑着上了山,当我到达莽狗家时,他竟还坐在院坝里,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我平日虽不抽烟,可有时为了方便办事,裤包里也会装一包烟,用来给别人分发,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我拿出烟盒,走过去说:“莽狗,还要不?”

“你咋回来了?”听着声音,莽狗抬起头问,待看到我手里的烟盒,他笑着起身接过去说:“要,要,当官的烟抽着就是安逸。”

“我怕你不够抽,回来再给你拿一盒。”我故意获取莽狗的好感。

“你不错,比那个瓜批好。”莽狗忙不迭地取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他口中的“瓜批”自然指的是巫海。

这次,我详细询问了罗秀最后一次上山的情况,确认她是下午来的,过来没多久天就黑了,而当时她给莽狗说起这事,很是气愤,说那人不仅没给钱,还把她的裙子弄脏了。

“媳妇让我帮她把背上的泥灰拍了,我拍的时候,看到一个洞,这狗日的,你们要找到他了,还要让他赔衣服啊!”莽狗愤恨不平。

“背上有泥土?衣服还磨破了?”我讶然。

“有啥子奇怪的,农村里土多。”莽狗白了我一眼。

这个线索太重要了,罗秀裙子上有灰,还磨破了,我马上推测,对方是把罗秀压在地上办那事的。

而莽狗又证实罗秀是下午上山的,如此,那个摩的师傅的嫌疑越发大了!

张支书说过,到村里来找罗秀嫖娼的人,好些都是骑摩托来的,村镇里有摩托的人,很多都会趁着农闲的时候打摩的挣点钱。

那天,罗秀叫的这个摩的,会不会就是她之前的一个顾客?

罗秀坐在后面抱着师傅,身体的接触刺激着师傅,让他有了冲动,待行至一僻静处,与罗秀就地发生性关系,却没有付钱,罗秀气得不行,随即上山找莽狗倾诉。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摩的司机!

既然罗秀说这人是风谷村的,只需重点盘查风谷村有摩托的人家即可。

我急匆匆地下山找到了疯哥,因天色昏暗,路上还跌了一跤。

疯哥已经把剩下的村民走访完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至于上午在镜湖捞出的“氮素”化肥编织袋,他特意看了,几乎每家都有,这方面找不到突破。

听完我的分析,疯哥用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你小子行啊!这个线索太重要了!”

我笑道:“都是你培养有方。”

不过,夸奖之后,疯哥又说:“你的整个推理过程,都是建立在罗秀当日是打摩的回来的基础上,如果她那日偏偏没打摩的,我们就得重新梳理了。”

“会吗?”我犹豫了。

疯哥补充道:“这事今晚咱们就把它弄清楚!”

稍许,张支书带着巫海和老蒋找到了我们,他们那边的走访更是没有收获。

我把这边的情况讲了出来,老蒋摩拳擦掌地说:“还等什么,杀回风谷村,找到家里有摩托的人,挨家问啊,反正没几户人。”

“对,赶紧走!”巫海一听有了线索,也很兴奋。

我看向疯哥,征询他的意见,疯哥眼珠一转道:“咱们还是兵分两路,两人回风谷村调查,两人去趟镇上,这会儿时间还早,说不定好多打摩的的人还没回家。”

疯哥考虑得周全,我点头说:“也好,顺便到罗秀经常去的茶馆问问当天的情况。”

随后,我们重新分了组,疯哥和老蒋回风谷村,我和巫海开车去镇上,巫海与镇派出所的民警都很熟悉,有他在,方便开展工作。

天色已完全黑了,乡镇公路没有路灯,路两旁的山坡与密林一道,遮住了仅有的星光,让这份黑变得更加纯粹。

这样的黑夜,衬得警车的车灯都昏暗了几分。我不熟悉路况,是巫海在开车,他不停变换着远近光,嘴里时而骂几句:“妈的,开一公里山路比在城里开十公里还累!”

经过一个向右的转角时,右侧是岩石,巫海特意往道路左侧靠了些,突然传来一声轰鸣,迎面冲出一辆摩托车,吓得巫海慌忙往右打方向盘,摩托车近乎擦着警车驾驶室车门而过。

巫海猛地踩住刹车,打开车门就对着远去的摩托车吼道:“你龟儿子不要命了唉?”

转弯的时候,巫海车速放得慢,所以,他这一脚刹车下来,对我没什么影响,倒是刚才那突然窜出的摩托,把我吓得不轻,真要撞上的话,够我俩喝一壶了。

摩托车没有停下,只是坐在后排的人回头望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去。除此外,就是它急驰而过带起的一片灰尘。

“这些乡巴子,素质真差!”上车后,巫海不解气地又骂了句。

在特定情形下,我对他这带有歧视意味的词语表示了理解,毕竟,按刚才那轨迹,若两车相撞,驾驶室会受到严重损毁,而巫海极有可能受重伤。

到镇上时,已经八点半了。

镇子名叫古井,只有两条街道,呈十字交叉状分布。与村里的冷清不同的是,古井镇街道两旁的门面几乎都还开着,屋里闪出或黄或白的灯光,门口三三两两坐着纳凉的人,有的摇着蒲扇,有的抱着小孩,有的捧着一瓣西瓜……

车子直接开到了镇派出所,所长陈波接待了我们。

在确定尸源的工作中,派出所这边也给了很大的协助,全所出动,至晚饭时刻,已经把镇上居民走访完毕,所有没在家的人,都联系上了。

“谢谢陈所的配合,虽然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但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死者就是张家村的罗秀了。”我说。

陈波点头道:“陆队客气了,这事出在我们辖区,我们自当全力配合,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尽管开口。”

双方交换信息后,陈波亲自带我们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茶馆。

路上,陈波介绍说:“罗秀这人我知道,针对她卖淫的事,好多人到派出所来举报,我们以前也处理过几次,她倒也挺配合,只是,出来后又继续搞,派出所警力有限,我们又不能派个专人天天去蹲守,加之她情况确实特殊,我们就打防结合,让村里张支书盯着,只要她不太过分就行。”

刚走到茶馆门口,就听着里面传出的手搓麻将声音,茶馆里很昏暗,只有那张桌子顶上的日光灯亮着,灯下是副吊扇,扇叶正“扑哧扑哧”地转着,摇摇晃晃的,我真怕它会突然掉下来砸在打麻将的四人头上。

“张姐,你出来下。”陈波冲那边喊道。

“来了来了,陈所长。”座位上的一个中年妇女应声站起,她的身躯有些肥胖,起来时,把椅子往后移了一大截,人才能走出来。

妇人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时,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腰上系了个黑色的小包,里面鼓鼓的,说明这一天的收入不错。

从这个“张姐”处了解到的情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罗秀的确经常到茶馆里来,但打牌都是打一元钱起底的,偶尔打五元,十元是绝对不会碰的,如果没有一元和五元的桌,她宁愿站在旁边看别人打。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陈波笑着说:“她虽然挣钱容易,可她就一个人挣,不省着点花的话,怎么修得起砖房?”

这么说倒也有理,只是,我担心她会因此而不愿打摩的,那样我的推测就有些问题了。

对这事,张姐的回答是:“风谷村和张家村都有人在镇上打摩的,罗秀若是在我这打牌打晚了,遇到有顺路回村的摩的,她也会坐,若是没有顺路的,她通常都是坐班车。反正她一个人没啥事,坐班车到路边,再慢慢走回去便是。”

我松了口气,这样说,罗秀当日还是有可能搭乘摩的的。

“罗秀有多久没到你这里来了?”巫海问。

张姐回答:“有三四天了。”

“到底三天还是四天?”我进一步确定,因为罗秀是四天前死的。

张姐想了一阵后说:“四天,四天。”

这样就对得上了,我又问:“她那几天是天天到你这来?”。

张姐点头。

莽狗说罗秀最后一次去找他是在六七天前,正是那天她被人按在地上发生了性关系,为了确定具体时间,我问:“那几天她打牌时,情绪可有什么波动?”

张姐先是皱起了眉头,十来秒后,双手一拍,瞪大着眼说:“我想起来了!她平时打牌,不管输赢,都不怎么说话的,可最后两天,好像很介意输钱,火气挺大,特别是倒数第二天,还和人吵了一架。”

说完,张姐眼睁睁地看着我问:“这算不算波动?”

“当然算了!”我心中一喜,根据这条线索,就能确定罗秀是六天前遇到了那事,所以次日打牌时心情依旧不好,暴躁易怒。

另外,罗秀死前曾与人吵过架,那么,她的死,对方也是有嫌疑的。

张姐听着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极为兴奋,拉着我说:“这位队长,镜湖捞起来那尸体是罗秀啊?听说脸都划烂了,这得多大的仇啊,啧啧……”

“和她吵架的人是谁?”陈波问。

“是李大嘴他婆娘。”张姐回答。

“两人当天吵得厉害不?”巫海问。

“不厉害,李大嘴婆娘平日都打十元的,那天十元凑不够人,才和罗秀她们打的五元,她压根不在乎那么点钱,见罗秀发飙了,就没吭声了,吵完还接着打了一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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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是否只有子女才能代位继承?代位继承的发生,是因为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而由该死亡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替其继承遗产。因此代位继承人可能是被继承人的孙子女、外孙于女,也可能是曾孙子女、曾外孙子女, 是否只有子女才能代位继承?代位继承的发生,是因为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而由该死亡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替其继承遗产。因此代位继承人可能是被继承人的孙子女、外孙于女,也可能是曾孙子女...

    2022-09-19 22:16:12
  • 信托理财另类崛起 债务遗产等信托纷纷现身
    信托理财另类崛起 债务遗产等信托纷纷现身

    导读:如果你有一大笔债权,又碍于面子或难以讨还时,信托公司可帮你追债;当坐拥千万家财又担心子女成为 ldquo;二世祖 rdquo;时,可将家财委托给信托公司,它将负责按你的意愿分配遗产。这就是上海、深圳和广州地区信托专家 如果你有一大笔债权,又碍于面子或难以讨还时,信托公司可帮你追债;当坐拥千万家财又担心子女成为 二世祖 时,可将家财委托给信托公司,它将负责按你的意愿分配遗产。这就是上海、深圳...

    2022-09-19 22: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