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劳模创业失败，离家出走失联4年，为还债黑市卖血、澡堂搓背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曾经的谭三林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获得过“全国科技致富能手”、“全国售粮模范”和“全国劳动模范”等一系列荣誉称号，两次赴京出席劳模表彰大会，并受到了领导的亲切接见，名字经常出现在各类媒体上，为人们耳熟能详……

然而，2000年底的一天，谭三林却与家人不辞而别，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到底去哪里了呢？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后来，谭三林再次现身时，他正在做澡堂搓背工的，可他的传奇经历以及出走的动机，是那么令人感慨嗟叹又肃然起敬……

债台高筑，全国劳模噙泪离家出走

当年53岁的谭三林是江苏省丹阳市行宫镇圩庄村人。1984年，乘改革开放的春风，谭三林大胆承包了村里一块近百亩的农田，并签订了长期的承包合同。这块农田雨稍大就涝，雨偏少就旱，但凭着良好的种田技术和勤劳本性，谭三林承包当年就获得了10多万公斤粮食的好收成！

那时候，国家的粮食市场刚刚放开，自由市场的粮价比国家的收购价高出近一倍！但谭三林却一直把自己生产的粮食全部以平价卖给了国有粮站。不管别人怎么劝他卖议价粮，谭三林还是毫不动心。他想，要不是国家的政策好，现在连饭也吃不饱，做人就要知恩图报。

谭三林成了镇江地区最大的售粮大户，他的行为得到了当地政府的肯定。1988年，他获得了“镇江市劳动模范”和“江苏省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1989年，又获得了“全国科技致富能手”、“全国售粮模范”和“全国劳动模范”等多项殊荣！一时间，谭三林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各种媒体上。这一年的五一劳动节，从没有出过远门的谭三林来到了北京，在人民大会堂参加了全国劳模的表彰大会，并受到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然而，1991年，江淮地区发生了特大洪涝灾害，谭三林承包的近百亩农田几乎颗粒无收，就连发展多种经营的几亩鱼塘的鱼也给洪水冲得无影无踪。自然灾害的袭击，让谭三林至少损失了10多万元，还背上了不轻的债务，从此陷入了苦苦还债的困境…

尽管如此，谭三林觉得党和国家给了自己那么高的荣誉，自己应该无愧于全国劳模的称号，他因此从第二年开始，依旧把自己生产的粮食全部平价卖给了国家粮库。1995年，谭三林因此又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再次出席北京的劳模表彰大会……

但荣誉无法让他走出困境。1996年，粮食供过于求。国家不鼓励多交粮食了，谭三林这才放弃了那块上百亩耕地的承包权。此后，他搞水产养殖挣钱，但仍然没有把因1991年那场洪灾欠下的债务还清。

1998年，谭三林看到别人养螃蟹很赚钱，他一时冲动，借了几万元钱买来蟹苗，把自己的几亩责任田挖成了蟹池。可没想到，因为他不懂养蟹技术，买来的蟹苗竟然几乎死了个精光，他只好重新借钱去买蟹苗。谁知第二次的蟹苗尽管养成了可供食用的商品蟹，但螃蟹价格却一路暴跌，谭三林最终连蟹苗钱也没有挣回来！

一次次失败的打击，让谭三林欲哭无泪。1999年，谭三林再也借不到钱从事其他农副业生产了，只能种自己的几亩责任田。而此时的谭三林仍然欠着10万多元债务。在人们眼里他已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全国劳模了，而是一个落魄的穷汉子。差不多每天都有上门索债的人，有的债主还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令谭三林年过七旬的父母也跟着他受委屈。2000年，谭三林的儿子考上了镇江的一所大学，可他却拿不出供儿子读大学的学费也没有胆量再去向人筹借了；亲友们不忍心看着他的儿子失学，主动相帮凑足了学费，这才使其子终于走进了大学校门。

2000年12月2日，送走一个债主后，谭三林痛苦难安，整整一夜合不上眼。他想，党和政府给了自己那么多荣誉，可如今却连欠乡亲们的钱都还不起，不仅给党和政府抹了黑，更不配拥有“全国劳模”的称号……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经过一夜的苦思，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打工去，靠打工供儿子、女儿读完大学；靠打工把债务还清，然后昂首挺胸做人！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扔掉抽完了的第三包空烟盒抬头望了望窗外仍然漆黑的天空，静静地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妻子和女儿，带好了随身衣物，怀揣仅有的126元钱和身份证，决然地推开了家门。坐上了开往镇江的汽车后，谭三林将头靠在车窗上，眼里噙满了泪水……

漂泊云南，卖血打工供儿女完成学业

来到镇江后，谭三林在一家中学找了份看门的差事。可每个月200多元的收入，连维持他和在镇江读大学的儿子的日常生活费用都不够。

一天，谭三林听一个工友说云南有地方可以有偿献血，挣得钱比现在的工资多得多，他不禁心动了。2001年7月初，他挤上了开往昆明的列车。到了昆明，他不知道哪里可以有偿献血，只得在街头逢人便问；结果，路人都把风尘满面、背着简陋行李的他当成一个疯子，唯恐躲闪不及……

几天后，谭三林通过辗转打听，这才得知，尽管国家早有规定禁止有偿献血，但偏远的云南某些地区仍有人组织卖血，中缅边境的德宏州就存在这种情况。于是，他又来到了德宏，加入了当地的“献血大军”。

令他心惊的是，卖血者还要受“血头”的盘剥，卖100cc血只能拿到50元左右。而且，这种卖血与正规渠道的无偿献血不同，无偿献血每次只抽 200cc左右，可谭三林他们却每次都抽取800cc左右。为了多赚钱，“血头”甚至可以通过关系，让血站在供血者身上一天采两三次血。

第一次卖血，谭三林抽800cc血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大小便已失禁，弄脏了躺椅……后来，他才知道，当地以卖血为职业的人卖血时都有个“窍门”，就是在抽血前大量地喝盐水，喝盐水能稀释体内的血液，让红血球沉淀。虽然在违规卖血，但谭三林不愿意像别人一样弄虚作假，每次卖血时，他从不喝什么盐水，每次从他体内抽的血都是“货真价实”的鲜血，同行们因此都笑他傻。

一个体重50公斤的人，身上的血液有4000cc左右。但2002年8月的一天，谭三林竟然“创记录”地分3次抽了2200cc血液！抽完最后一筒血，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被同伴抬回了住处……一个和他一起卖血的人既惊讶又怜悯地劝他：“老谭，像你这样，每次血都比我们抽得多，但吃得又那么省，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我们做这行的，要细水长流，留的青山在，才有柴烧啊……”谭三林却只能苦笑，因为卖血不是天天抽，一个月只有两三次机会，因此他每次不尽可能地多让人家抽，哪能“挣钱”供儿女上学和还债呢？

谭三林把自己卖血所得的钱几乎都寄给了家里。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在外卖血，所以，寄钱时从不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身处异乡，对家人的牵挂无时无刻不伴随着谭三林。2002年的一天，离家近两年的谭三林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家之情了，他在街头一处公用电话亭拿起了话筒，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妻子的熟悉“喂，喂”声，他顿时感到喉咙里塞满了东西，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他还是挂断了电话，对着“嗡嗡”鸣叫的电话筒独自垂泪……

2004年初，云南开始整肃违规卖血现象，德宏的某些血站不敢再顶风违规采血了，谭三林这才告别卖血生涯，从德宏返回昆明。

干脏活累活，谭三林不怕，但在昆明打工的工资很低，让谭三林非常苦闷。他想，这样下去，自己想把债务还清的愿望岂不是变得更加遥遥无期了……

2004年8月，谭三林在昆明一家私人的木器厂打工时，一个工友得知他是江苏丹阳人后，惊讶地说：“你们那里不是长江三角洲吗？听说你们那里现在比广东的珠三角工资还高呢！现在我们这里的人都跑到你们那里去打工，你怎么反倒跑我们这里来了呢？”工友的话又勾起了他回家乡的欲望，离家出走快4年了，平时很少看报纸电视的他哪里知道家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在外漂泊了4年的他，终于决定返回家乡了！

豪情犹在，“劳模搓背工”应有明天

2004年9月28日，谭三林踏上了回江苏的火车，但近乡情怯，他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回丹阳，在南通就下了车。几经辗转，他到了昆山。他想，先找份工作再说，反正离过春节还有一段日子。虽然江苏的经济这些年发展很快，但像谭三林这样年过半百的人找份工作却并不容易。几经碰壁后，谭三林才在昆山大市镇一家新开的洗浴中心找到了一份搓背工的工作。

做搓背工的活很累，而且整天穿条短裤为赤身的顾客服务。开始，他有些别扭，不好意思，但见顾客泰然自若，他也就慢慢习惯了。在洗浴中心上班是底薪加提成，搓背工一个月能拿一千五六百元钱，这让谭三林感到满足。只是，很多人看不起搓背工，对谭三林他们吆来喝去，这让他心里蛮不是滋味。

洗浴中心的员工把平时言语不多，只知道埋头工作的谭三林叫“老谭头”。这几年出门在外，谭三林从不和别人说起过去的辉煌，更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曾经是全国劳模。可是有一天，谭三林给一个中年客人搓背时，那个客人搓完背后，忽然“咦”了一声，盯着谭三林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叫道：“啊！你不是谭劳模吗？对、你是谭劳模！”谭三林并不认识对方，他忙说自己不是劳模。

昆山离谭三林的家乡丹阳并不远，他的表哥韦留根不久终于知道他在昆山打工了。春节前，韦留根给谭三林打来电话说，谭三林84岁的老父亲谭发祥平日在家还做农活。一听这话，谭三林不禁感到无比愧疚……接着，谭三林的妻子也给他打来电话，说他的遭遇引起了丹阳市总工会的高度重视，他出走后，工会组织不但每年给家里送来劳模慰问金，还经常派人前来慰问和打探他的行踪，2003年，市总工会和行宫镇的领导还先后给家里送来7000多元补助款……

谭三林听妻子说了这些事，既感动又愧疚！这时，妻子在电话里对他哭喊：“三林，你回来吧，我们家缺不了你这个主心骨！我知道你在外面很苦，你回来啊……”女儿也从妈妈手中抢过电话，哭着说："爸爸，虽然你欠了那么多债，但我和哥哥都长大了，我们可以一起还啊！爸爸，我们好想你啊！你快回来吧！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你了……”听着妻子和女儿的呼唤，谭三林泪流满面。虽然知道自己还远远没有还清欠乡亲们的巨额债务，但谭三林还是向女儿保证道：“今年年三十晚上，爸爸一定回家过年……”

2004年农历大年三十晚上8点多钟，就像出走时一样，谭三林悄悄回到了阔别4年多的家。家里人包括在外工作的儿子，全都在家等他。一进家门，谭三林就看到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身材矮小的母亲的背更驼了，耳朵更聋了；一见到谭三林，母亲马上就呜咽起来，泣不成声。谭三林出走时，女儿还是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此时女儿已经是18岁的大姑娘了。谭三林用颤抖的手把女儿拢在怀里，一家人在那个团圆夜悲喜交加……

令谭三林想不到的是，自己回家后，见到的并不是逼债的人。得知他回来了，村里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前来探望他，抢着握他的手。有个乡亲说：“三林，我们都知道你外出这4年的目的了，你人回来了就好，别的就别提了。”漂泊4年之久的他，顿时感受到了浓浓的故乡温情……

2005年春节过后，为了感谢组织上的关心和帮助谭三林在重回昆山打工之前，特意去市总工会拜访。工会领导对他落魄不失志、打工还债的精神，给予了肯定和鼓励。当他再次启程去昆山打工时，不再有4年前出走时的凄惶，而是带着一种从容和希望……

2005年4月25日，丹阳市总工会盛情邀请谭三林回丹阳参加劳模座谈会。接到通知后，谭三林经过反复考虑，还是赶了回来，“失踪”4年多他终于公开露面了。在座谈会上，丹阳市委书记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说：“老谭呀，以前你为国家作出了那么大的贡献，你现在遇到了困难，要来找组织，大家一定会帮助你的！”除了给予他言语上的温暖外，市总工会还转交了上级工会专门拨给他的5600元补助……

开完座谈会后，谭三林就回到了昆山打工。此时，洗浴中心的员工才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老谭头”，竟然是全国劳模！他们都感到非常震惊，对他敬佩有加。

后来，丹阳市总工会把谭三林列为“一帮一”扶助对象。谭三林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个人落魄后，什么都能失去，但不能失去这样的良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努力想尽快还清乡亲们的债务遗憾的是，我怎么打工也难以尽快实现这个愿望。为了尽快实现这个愿望，我觉得还是回家去办一个养猪场，这样投资不大，如果做得好，几年工夫就能把欠的钱全部还清。那样，我和孩子们才能挺直腰杆做人啊……”说这些话时，记者发现谭三林脸上充满了自信！

这些年，谭三林相应国家号召搞养猪、种草莓，谭三林表示，从种粮食到养猪再到种植草莓，有相通之处，他今后会更加钻研，争取闯出一番新天地，带动周边农户致富，回报赵亚夫，也为乡村振兴尽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