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孙女失踪，以为被亲生父母接走却在枯井发现尸体，99年恩施惨案

刘先荣老汉偏爱孙女刘诗玲是远近出了名的。其实刘诗玲并非刘老汉的亲孙女，而是他捡来的一个女婴。他宠爱孙女刘诗玲的起因，源于他对女儿玉梅的偏爱。

刘先荣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刘玉柱和女儿刘玉梅。儿女各自成家后，刘先荣老汉和老伴单独住在一边。女儿和女婿在恩施建始县景阳镇上开了家商店，生意十分红火，早已过上了小康生活，常带着糕点、水果、奶粉等礼品回娘家孝敬老人，还隔三差五地给老人零花钱用，而且出手大方，不是50元就是100元。相反，儿子儿媳全靠种田维持生计，平时的家用只能靠卖菜子、烟叶或生猪换钱，一家三口生活拮据，根本无力孝敬老人，反而经常到老人家里“揩”点油。于是乎，刘老汉夫妇形成了这样一种心理偏差：天下只有女儿好。

都说养儿防老，而刘老汉夫妇却是人老了。儿子却一点出息都没有。令刘老汉夫妇遗憾不已的是，他们只生了玉梅这么个女儿。如果能够再度生育，他们还要再养两个女儿。

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刘老汉希望能再有个女儿，老天偏偏就送上门来一个孙女。

1991年农历二月十八，是刘老汉的55岁生日。这天，女儿女婿要来给他祝寿，因而天刚麻麻亮他就起床打开大门，准备打扫院子迎接女儿女婿。门一开，他立即惊呆了，连忙喊老伴出来看。只见大门外放着一个花背篓，背篓里用披风和小毛毯裹着一个婴儿。夫妇二人连忙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女婴！再一细看，里边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用婴儿的口吻写道：

刘爷爷刘奶奶，我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请求你们收养我，我长大了会加倍报答你们的养育大恩，像玉梅姑姑一样孝敬你们……纸条上最后还写有女婴的出生年月日时。

天上掉下个小孙女，刘先荣夫妇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将女婴抱进屋去。他们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孙女来养，并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刘诗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小诗玲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得漂亮活泼起来。她圆圆的脸蛋常常挂着甜甜的笑，她肌肤白皙，娇柔可爱，在刘老汉看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玉梅。刘老汉因而对诗玲越发宠爱有加，好吃的好穿的一概满足。小诗玲即使只是有点小小的病痛，刘老汉也是悉心呵护；小诗玲打个喷嚏，刘老汉也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小天使一样的刘诗玲，常常让刘老汉夫妇感受到生活的温馨，享受着天伦之乐。刘老汉对诗玲的疼爱，本来无可厚非，不料却埋下了灾祸的种子。

诗玲进门时，刘老汉的儿子刘玉柱已有一个8岁的男孩刘诗杰。刘老汉夫妇虽然和儿子分家后另住一边，对儿子儿媳不冷不热，但对孙子诗杰却十分疼爱。诗杰大部分时间都在爷爷奶奶家，爷爷有什么好吃的，总不忘叫诗杰一起吃，平时诗杰要零用钱买本子买笔，爷爷也毫不吝啬地给诗杰零花钱，逢年过节更少不了给他可观的压岁钱什么的。爷爷对诗杰的疼爱，在诗杰童稚的心里，俨然就是幸福的乐园。

然而，随着诗玲的到来，一切都变了。刘老汉爱的天平倾斜了，小小少年刘诗杰开始感到严重的心理失衡。

首先，诗玲长得乖巧可爱，一张小嘴爷爷奶奶地叫得刘老汉夫妇像喝了蜜糖似的。上学后，诗玲又听话又勤快又聪明，学习是班上的尖子，唱歌跳舞一学就会，放学回家还帮着做家务事。这让刘老汉感到极大的满足，逢人便说是上天把小天使送给他的。这样一来，刘先荣夫妇便将全部的爱心移植到小诗玲身上，简直是衔在口里怕化了，搂在怀里怕飞了，而对好吃懒做的亲孙子刘诗杰，却再没有闲暇看他一眼了。

刘诗杰也明显地觉察到了爷爷对自己的冷淡，只是他还不知道怎样来挽救和维护自己在爷爷心中的地位。渐渐地，他开始对爷爷奶奶的做法产生了不满，直至矛盾公开化。

1996年的六一儿童节，刘老汉特意给小诗玲买了红裙子白球鞋，将读学前班的小诗玲打扮得像一朵花儿一样光彩照人。这让正读初中的诗杰看了顿生妒意，也缠着爷爷让给买件新衣服。

刘老汉对孙子的要求表现出明显的反感：“我没钱了。你怎么不向你爸爸要钱买新衣服，老缠着我买这买那干什么？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哟！”

刘诗杰听到这话也来了气，噘着嘴嚷道：“爷爷好偏心哟，捡来个小妖精却疼到命里去了，把我这个正宗的孙子都抛在一边不管！”

刘老汉一听来了火，当即反驳：“诗玲又听话又勤快，我就是要疼她!她长大了，我还要把这四间房子分给她两间。你又懒又笨，还有脸争吃争穿！你要和诗玲比，就和她比学习，哪天你的语文、数学也考了100分，我再给你买新衣服！”

自此，爷孙俩的矛盾激化了，诗杰开始对爷爷奶奶产生强烈的不满和仇恨。他无法伤害爷爷奶奶，便开始嫉恨诗玲。他认为，爷爷之所以不再疼爱他，都是诗玲作的怪。于是，他开始迁怒于诗玲，感到只要有诗玲的存在，就没有他诗杰出头的那一天，只有除掉诗玲，他才能找回失去了的乐园。

转眼间诗玲在刘老汉家已经生活了整整八年，刘诗杰也成了一个16岁的高中生。爷孙俩的矛盾并没有因刘诗杰的逐渐长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而消除，相反，隐藏在刘老汉家的危机却日渐逼近。遗憾的是，刘老汉并没有感觉到这种危机的存在，也没有调整爷孙俩的关系，去化解这种危机，而是依然奉行着他的过度偏爱和过分冷淡。

1999年元月28日晚上，奶奶叫诗玲到本村的刘守才伯伯家去讨点石灰，过年的时候好打点魔芋豆腐。诗玲很听话地走了。

刘守才家并不远，可是，诗玲走了好长时间还没回家。奶奶着急了，催刘老汉去看看。可是，刘守才说诗玲并没有到他家来。刘老汉这下慌了，便四处寻找，他那苍老而又凄厉的声音在村头、山野里整夜回荡着。

第二天、第三天，刘老汉继续寻找，并发动了所有的亲戚，还向村里、镇里打了失踪报告，镇广播站、县电视台也先后播发了寻人启事。然而，活泼可爱的小天使刘诗玲仍然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老汉夫妇简直要急疯了。

乡亲们对小诗玲的失踪议论纷纷，都认为她的失踪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让人贩子拐走了，二是被她的亲生父母偷走了。不管是哪种可能，刘老汉夫妇都像丢了魂魄似的，他们在极度的悲痛中熬过了第五天。

第六天，刘老汉收到一封从邮局发来的匿名信，信是这样写的：

刘大爷，您将小诗玲养育了八年，我们作为小诗玲的父母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最衷心的感谢。八年前，我们生下的小诗玲是第二胎，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无奈之时，我们忍痛将女儿送给你们二老去收养。后来得知你们对小诗玲疼爱得无微不至，我们很是欣慰，也就放心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小诗玲的哥哥在去年冬月里因抢救无效死了。为了弥补心中的苦痛，我们夫妇俩考虑了一个多月，终于做出了这件很不光彩也很不应该的事——元月28日夜里带走了小诗玲。请求您们宽恕，小诗玲长大了，会加倍报答您们的养育大恩……

谢天谢地。刘老汉夫妇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们不得不这样想，只要小诗玲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她父母身边，也是件好事。只是，她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也着实让刘老汉夫妇伤心，他们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小诗玲。小诗玲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定还会来探望刘老汉夫妇的。刘老汉夫妇怀着强烈的期待，等候着小诗玲回来看望他们。

85天后，也就是1999年4月23日这天，刘老汉到山上去放羊。因为一只小羊掉到一个枯井里去了，刘老汉便跳入枯井去救小羊。刘老汉跳进枯井里，看到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情景：石缝里躺着一具小孩的白骨架。看到那还未完全腐烂的红色登山服外套、白色毛衣、青色健美裤、棉布鞋以及用红绸布条扎着的一只独发辫，刘老汉嘴里叫着“我的宝贝孙女儿诗玲啊”，当即昏了过去。

建始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后立即展开侦查。他们通过广泛的调查，排除了种种可能，最后将疑点聚焦在刘老汉收到的那封匿名信上。显然，写匿名信的人就是杀害小诗玲的凶手。凶手杀害了小诗玲，却说小诗玲被她亲生父母接走，无非是想迷惑刘老汉，隐藏自己的罪恶。匿名信是否为刘诗玲父母所写，只要把它和写有刘诗玲生辰的那张纸条一对照就一清二楚了。两相对照，狐狸尾巴暴露无遗。虽然同为碳素墨水所写，但字迹却是出自不同的两个人。看来凶手对刘家的事很清楚，他一定是个非常熟悉刘诗玲的人。是谁对刘家或者说对刘诗玲有着刻骨的仇恨呢？最后，侦查员们将怀疑对象定在刘老汉的孙子刘诗杰身上。

怎么可能是他？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啊！

刘老汉夫妇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孙子就是杀害自己孙女的凶手。然而事实是无情的，侦查员们将刘诗杰的作业本一看，断定凶手为刘诗杰无疑。

在公安局里，刘诗杰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2000年即将到来前的一天，记者采访了即将接受法律惩罚的少年杀人犯刘诗杰。作为刘家唯一的孙子，他怎么忍心杀害与他朝夕相处了八年的妹妹？作为一个高中生，他难道不知道杀人后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吗？

刘诗杰的回答令人吃惊。他说：“爷爷宠爱刘诗玲，只把她当人看，还说将来要分给她一半家产。自从她进了我家的门，爷爷奶奶将原来属于我的许多美好的东西全给了刘诗玲。我一个亲生的大孙子，还不如一个捡来的小女孩。我恨刘诗玲，我想杀死她已经想了三年了。我今年16岁，国家法律有规定，16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杀了人不会坐牢，要年满18岁的公民杀了人才会坐牢偿命的。”

原来，刘诗杰的杀人并非出于对法律的无知，而是出于对法律的误解。他自以为很懂法律，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无情的铁窗、高墙隔断了刘诗杰的自由，刘诗杰痛哭流涕，悔恨得肝肠寸断。他把对办案人员说过无数次的一句话又重新对我说了一遍：“早知道像我这样年纪的人杀了人也要坐牢，我就不会干这蠢事了！”

刘诗杰的悔恨令人震撼，而刘诗杰杀害刘诗玲所表现出来的冷血，却叫人不寒而栗。刘诗杰在班上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而在犯罪过程中所发挥出来的智能、所暴露出来的冷血，却达到了职业犯罪的水准。

1999年元月27日，刘诗杰所在的中学安排寄宿学生回家备好粮食以迎接考试。这时的刘诗杰已长成一米六二的翩翩少年。他回家后，照例要到爷爷家里玩。爷爷问他：“今年成绩怎样?哪天拿了成绩单让我看看，如果语文、数学、外语三门主课平均80分以上，过年时就给你100元压岁钱。成绩面前人人平等，诗玲读小学难度小些，但标准高些，两门主课平均98分以上，也给100元压岁钱。”

刘老汉这番话本来的用意是想激发孙子的学习热情，鼓励他把期终考试考好，可在刘诗杰听来，却变得十分刺耳。他当即拉长了脸，火冒三丈地说：“你喜欢诗玲，给她一百一千是你的自由。我又没要你的压岁钱，你别对我说这些俏皮话。你明知道我考不到80分，却故意讽刺挖苦我。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爷爷，居然同自己的孙子玩起两面三刀的把戏来了！”刘诗杰甩下这些话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第二天，原准备吃过晚饭就到学校去复习功课的刘诗杰，突然改变计划从半路上杀回家来。走到距家门口百米远的弯道口时，已是晚上8点了。这时，一轮圆月已早早地挂在天幕上，将山村的夜晚照得清朗如洗。月光下，刘诗杰猛然看到，身穿红色登山服的妹妹诗玲正迎面走来。

“诗玲，天这么晚了，一个人还要到哪里去啊？”

“奶奶要我到守才伯伯家去要点石灰，过年打魔芋豆腐。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诗玲银铃般的嗓音清脆悦耳，她弄不明白哥哥怎么没到学校去。

“我答应过要给我们学校教外语的陶老师带两棵梅花树的，走的时候忘记带了。人不能扯谎，这不，我只得赶回来挖两棵梅花树明早再到学校去。”这时，一阵山风吹来，裹挟着彻骨的冷气，让刘诗杰打了一个哆嗦。在清冷的月光下，这个哆嗦仿佛提醒了刘诗杰，他绞尽脑汁计划了几年的行动，正找到了付诸实施的最好时机。

于是，他突然转换话题亲热地对诗玲说：“诗玲，时间还早，我们到风洞子去逮野兔子吧。老师要我们班上养一只野兔，好让我们观察它的生活习性，搞生物研究。走，去帮帮我的忙吧！”

诗玲天真地问：“兔子躲在洞里，能随便捉到吗？”

“野兔子的窝我晓得，就在板壁岩下的枯井石缝里，这时去捉十拿九稳。野兔子一般天擦黑就躲在窝里睡觉，等到下半夜鸡叫后就跑到田里吃麦子。”

“真的？”善良的诗玲高兴得跳了起来。她哪里知道，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八年之久的哥哥，正在将罪恶的黑手向她伸过来呢？她依然沉醉在即将捉到野兔子的兴奋中。她闪动着美丽的大眼睛问：“哥哥，野兔子见了人去捉它，它不会跑呀？”

“我手里有电筒呢！兔子眼睛最怕光，我用电筒一照，它就会缩成一团纹丝不动，你上前去就可以捉住它了。”

刘诗杰吹得神乎其神，直说得诗玲心里真像有只小兔子在蹦。诗玲连忙说：“哥哥，那就去吧。要捉住了两只兔子，也给我一只喂着玩。”

于是，刘诗杰便带着诗玲从三岔路口走向后山腰北面的板壁岩风洞子，朝他“考察”了十几次的枯井走去。虽然树木非常茂密，山路曲曲弯弯，但在明亮的月光下打着手电筒，他们不一会儿便到了枯井边。

刘诗杰纵身跳下枯井，然后伸出双手说：“诗玲，我接你下来。”

“哥哥，我好怕呀！”见到黑洞洞的井口，诗玲只好弯下身，由刘诗杰接到井底。

月光透过树梢的枝叶射进井底，半明半暗的，只依稀辨得清人影，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则黑洞洞的阴森可怕。“哥哥，你快把手电筒打开，有兔子我好捉一只回家去。这里边黑黢黢的，我好怕哟！”

“有哥哥在，不怕。”刘诗杰假装安慰妹妹，左手拧亮手电筒，向石缝底下照去，“诗玲，你看看那里有没有兔子，有兔子就快捉住。”

天真的小诗玲哪里料到她口口声声叫着的哥哥竟会变成一个杀人恶魔，她还在做着提野兔子的美梦呢。她很听话地转过身，睁大了眼睛顺着手电光搜寻着。就在这时，刘诗杰眼露凶光，举起右手早就攥紧的石头，对准诗玲的后脑勺猛砸下去。

“哎哟——”小诗玲一声惨叫还没完全喊出来，便扑倒在地。刘诗杰又拿起石头猛砸，可怜的小诗玲没叫出第二声便停止了呼吸。这时的刘诗杰完全变成了魔鬼，他一点也没有杀人后的恐惧和颤栗。相反，他十分沉着冷静，还经验老到地将诗玲尚留余温的身子塞进石缝里头，然后爬出枯井，疾跑90分钟回到学校。此时，时钟刚好指向晚上10点，下晚自习的铃声刚刚敲响。

几天后，刘诗杰的犯罪天才再次显现。他怕自己的罪恶暴露出来，又以诗玲的亲生父母的口吻杜撰了一封信，寄给爷爷，好让爷爷对诗玲死心。他想，只要爷爷停止找诗玲，那么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诗玲已到了另一个世界。

刘诗杰的犯罪动机其实也非常简单，就是要夺回被妹妹占有的乐园，成为爷爷的专宠。作为一个高中生，他自认为自己的谋杀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犯下的罪恶；万一自己的罪行暴露了，他也知道怎样逃避法律的严惩。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的刘诗杰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法律对未满16周岁的少年犯罪所适用的法律条款，远比他知道的“16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杀了人不会坐牢”要复杂得多。新刑法规定，年满14周岁而未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犯有杀人等暴力罪行的，要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1999年12月27日，湖北省恩施州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刘诗杰有期徒刑15年。

16岁的刘诗杰过早地品尝到了玩火自焚的滋味，而痛失爱孙的刘先荣老汉也常半夜惊梦，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精神牢狱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