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女儿回忆：长大才知，1931年那晚，母亲为何深夜要求女儿跳舞

1931年“9·18”，是一个惨痛的日子，日军开始明目张胆地入侵我东三省。

就在事变发生后的几天的一个夜晚，在安东（今丹东）的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几个女孩都进入了梦乡。

忽然女孩们被妈妈从梦中叫醒，妈妈给女儿们说，现在你们一起唱歌跳舞。女孩们感到有些懵，为什么深更半夜妈妈叫我们又唱又跳呢？要回答这问题，说来话就长了。

张永兴的家世

首先需要介绍一个人。他名叫张永兴，是一位东北抗日英雄，后又成为共产国际特工。

张永兴并不是东北本地人，他的老家在山东蓬莱，他的父亲张禄中因为闹灾荒出来闯关东。张禄中带着妻子在辽宁宽甸县落了脚。

为了生存，他跟人学铜匠手艺，靠着走街串巷，给人焊铜壶和焊烟袋窝赚钱养家，在当地他成了有名的张铜匠。

张永兴的母亲李瑞卿，是个普通的农妇，大字不识，但是为人善良，特别有头脑。

在生活极端艰难的情况下，他的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个个都受到良好的教育，有三个中学毕业，三个师范毕业，还有一个上的护士学校，这样的教育水平在那个年代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张永兴1896年出生，是家中长子，他从小上私塾，后来上小学，1914年他跟李淑琴结婚，第二年就到天津考中了南开中学，在学校张永兴表现突出，做了班里的班长。

在南开中学他读了两年多的书，再过半年就要毕业了，但就在这时，他收到家里的来信，信中说家中生活困难，难以为继，要他辍学回家。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校长张伯苓先生的时候，张校长苦苦挽留，甚至答应张永兴要免他的学费和食宿费，但是张永兴还是谢绝了恩师。

回到宽甸后，张永兴就在一所教会小学当了老师，靠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

1919年，张永兴带领全家搬到了安东，他在当地的基督教会担任干事，同时在安东商科学校当老师，还兼任天津《大公报》安东分馆的经理。

追求进步，反对日本侵略

当时的东北虽然没有完全被日本侵占，但自日俄战争以后，日本就在东北开矿、修铁路、办工厂，取得租界权，甚至还派驻军队。东北的主权受到日本的严重侵害。

张永兴追求进步，于1922年参加了一个进步组织“共进社”，不久他和同社的社员一起加入了国民党。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深知要想改变当时中国贫穷落后、被列强欺侮的现状，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唤起民众的觉醒，为此，他在1925年，创办了《新安东日报》，办报的宗旨就是反帝爱国。

报纸创办以后，深受百姓喜爱，发行量超过了500份。张永兴还自任编辑。但是因为报纸讽刺地方官吏，又触动了日本人的利益，办报仅仅几个月，就被当地的警察厅查封。

不让办报，他就改变方式宣传抗日爱国思想。他创办平民夜校，亲自担任教师。

他利用教平民识字的机会，向群众宣传各种文化知识，特别是启发群众的觉悟，唤起他们的阶级意识、民族意识。

1926年5月，日本人侵占了虹桥，虹桥是日本在安东的租借地。安东市民非常愤怒，有2万群众走上街头进行抗议示威。

在这次示威活动中，张永兴积极参与组织。这次示威最终取得了胜利，日本人被迫退出了虹桥。

1929年，阎宝航在沈阳创办“辽宁省国民外交协会”，该协会以抗日为宗旨，积极进行抗日活动。张永兴很快就联系上阎宝航，在安东成立了分会。

1930年，张永兴还发起成立了安东学生联合会，联合安东的数千名青年学生，把他们团结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共同反抗日本对东北的侵略和奴役。

1931年，日本本土遭遇了经济危机，日本把危机转嫁到东北，造成当地的缫丝厂纷纷倒闭，大量工人失业，很多群众的生活陷入困顿，为争取工人的利益，张永兴开始组织工人与资本家展开斗争。

张永兴以办夜校为名，联络了60多名工人骨干，实际上张永兴和这些人成了这次工人运动的指挥核心。

张永兴把工人骨干叫到家里，跟他们商议如何跟资本家谈判，如何组织罢工。他还派人向工人发送传单，来动员广大的工人加入到斗争中。

当年的4月3日，经过充分的准备，张永兴组织安东的数十家缫丝厂工人，举行大罢工。当地的警察和日本守备队联合起来镇压工人罢工，并逮捕了数十名工人。

警察和日本人的镇压不仅没有吓倒工人群众，反而激起更大的义愤，当天下午一万多工人走上街头，抗议警察抓人。第二天工人们又在元宝山广场举行罢工大会，并要求警局和资方到会。

工人们包围了警局和资方代表，强烈要求他们释放被捕工人。

参加罢工工人越聚越多，连造纸、制鞋行业的工人也前来支援，罢工队伍增加到3万多人，在工人的强大压力下，警局释放了被捕的工人，资方被迫接受了工人们的要求。

张永兴的革命活动自然受到了反动警察的注意，而张永兴和家人也提高了警惕。

“9·18”前一天，张永兴的二女儿放学回家，发现门外有人在鬼鬼祟祟地在门外窥探，她把这事告诉了爸爸妈妈。妈妈让她借倒垃圾的名义出去察看。

二女儿刚进门，警察就拼命敲门。机警的张永兴从后门翻院墙逃走，才算躲过了警察的逮捕。

张永兴知道家里不能呆了，他必须到外面逃亡。因为出去得非常突然，他又想见妻子和女儿们一面，白天当然不能回来，他只能趁夜晚偷偷回到家里。

当张永兴回到家里的时候，女儿们都已经睡熟了，他既想见孩子们，又怕孩子们缠住他不放，就跟妻子商量，让妻子叫醒孩子们，让她们唱歌跳舞，他则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孩子们一眼。

这才有开篇的情景，孩子们半夜被叫醒，稀里糊涂的唱着跳着。却不知道父亲就在窗帘后面，他也许在想，这是最后一次见自己的孩子了吧。

为抗日投奔绿林好汉

“9·18”爆发以后，张永兴有家不能回，他只好逃到沈阳。从沈阳他辗转来到北平。

在北平，他参加了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他幻想国民政府会设法夺回东北。但是，很快他的想法就落空了。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去东北参加抗日斗争。

9月底，张永兴来到沈阳，找到一位姓金的朋友，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找到抗日队伍。

这位金先生对他说，他有一个学生，名叫高鹏振，是一位绿林好汉，他带领的队伍正在辽西一代抗击日军。

金先生知道张永兴有严重的肺病，而高鹏振的队伍长期居住在山区，环境恶劣，他担心张永兴难以适应那样艰苦的生活。

但张永兴态度坚决，称自己虽然身体欠佳，但在国家危亡之际，已经无暇顾及。金先生在张永兴的强烈要求下，修书一封，向高鹏振介绍张永兴。

张永兴拿着这封信，先坐了一段火车，之后步行到朝北营子去找高鹏振。这一路虽然只走了两天，但是十分艰苦，他没地方住，也没饭吃，半路上还遇上土匪把他的衣服扒光，连鞋子都没留。

但张永兴最终还是在新民县一个叫姚家窝的村子找到了高鹏振。

来到高鹏振的队伍，他受到高鹏振的重用，他首先建议把队伍的名称从“镇北军”改为“东北国民救国军”。

1931年10月10日，救国军召开大会，推举高鹏振为司令，打出了抗日的旗号。这支部队是东北地区第一支抗日队伍。

高鹏振的队伍原本是土匪，所以组织松散，极不规范。张永兴就请来了东北讲武堂毕业的莫子超，请他联络了20多位军事人才，对救国军进行培训。

他还主持了对救国军的整编，在司令部下设参谋、副官、军械、军法等八个处，张永兴被委任为参谋处长。

救国军经过张永兴的整编和培训，军威大震，百姓对救国军非常拥护，群众纷纷为部队送来粮食和食品。

各地百姓还积极参加队伍，很快，救国军就从200人扩大到2100人的规模。张永兴在部队的发展和训练中表现突出，被军中称为“军师”。

救国军中，文武双全

张永兴上过中学，当过老师，又勤于读书，他自然成了救国军的大知识分子。早年的时候，张永兴就善于利用歌曲这种艺术形式教育群众，鼓动人民起来斗争。

他之前经常教工人和爱国学生唱《打倒列强》《除野草歌》等歌曲，他甚至还编写“活报剧”进行革命宣传。

在救国军中，他创作了《义勇军誓词歌》，歌中有这样的句子：“起来！起来吧！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这首歌差不多成了救国军的军歌，每个战士都会唱。当新兵参加救国军的时候，先要宣读这段誓词，入伍后，再学唱。

后来张永兴在部队修整的时候，又回到北平，他白天在救国会上班，为抗日救国辛勤工作，晚上他就加班加点，写下了3万多字的《血战归来》，回忆了他在辽西救国军中的抗日生活，刊登在《新中华》杂志上，激励全国人民抗日救亡。

据说大作家田汉看到了《血战归来》，被张永兴的义举深深打动。他又看了张永兴创作的《义勇军誓词歌》，于是挥笔写下了不朽的杰作——《义勇军进行曲》，这首歌成了我们的国歌。

张永兴在救国军中主要的功绩还是和高鹏振一起领兵打击日军。下面是救国军的一些典型战例。

国歌

1931年11月25日，救国军得到情报，一个日军小队要到金五台子抢粮，高鹏振和张永兴立即率领骑兵到金五台子截击鬼子，打了个漂亮的歼灭战，这是救国军成立后打的第一个胜仗。

当年的12月，高鹏振和张永兴又率领上千名骑兵，主动出击，趁夜晚袭击黑山县一个叫确屯的鬼子据点。

此战消灭日军120人，缴获各种枪支数十件，还缴获78匹战马。这一仗不仅端掉了确屯据点，还迫使附近的一个叫新立屯的鬼子据点撤走。

12月30日，救国军对日军大通线上的一个名叫十家子的火车站发动袭击，占领了火车站，使敌人的交通一度中断。

1932年1月4日，高鹏振和张永兴带领救国军跟耿继周的部队联合起来，向新民县城发动攻击。

联军占领了火车站和日本领事馆，火烧日本商行，还从监狱里救出抗日志士200多人，击毙日军20多人。并从医院抢得大量急需的医疗物质。

1月11日，高鹏振和张永兴带领救国军骑兵，攻打一个名叫五台子的鬼子据点，这一仗击毙日军73人，其中还包括一个日本大尉。缴获枪支70多件、子弹两车、马匹64匹，这就是著名的“五台子大捷”。

同年2月，高、张二人又在新民县一个叫梁山烧锅的地方设伏袭击日军，这一仗又打死日军26日，打伤数十人，缴获轻机枪两挺，迫击炮一门。

年末，救国军转到新民县修整。张永兴也接到救国会的命令回北平。不久张永兴听说高鹏振率领救国军向日军投降，其实他是诈降。他用这种办法骗走日军大量枪支弹药。

后来高鹏振带领救国军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跟日军鏖战，并一度使队伍得到壮大。

这支队伍一直在辽西一代坚持抗战，给日军造成很大困扰。但是1937年6月，高鹏振在一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参加共产党走上光明之路

张永兴回到北平，继续在救国会工作，他白天工作，晚上写作《血战归来》，他原来的肺病因过度劳累而加重，有时甚至出现吐血，但他依然坚持工作和写作。

他因为在军事部工作，所以参与拟定辽宁抗日队伍的作战计划，他还要听取各地义勇军代表的情况汇报。

另外，他还挤出时间到北平的一些大中学校讲演，讲述东北义勇军的抗战故事，激发青年学生的爱国热情。

当时张永兴家中共有9口人，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全靠他一个的工资维系，全家人几乎连饭都吃不饱，就更没有钱治病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拿出钱来购买药品，通过爱国船员，把药品转送到安东的义勇军战士手里。

1932年6月，救国会派张永兴去东北参与领导义勇军第二军团，当时张永兴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但是他并没有跟上级说，而是拖着病体来到前线，跟将士们共同战斗。

四个月以后，张永兴又接到救国会的命令，让他重回救国会工作。

同年12月，他认识了共产党员王兴让。王兴让跟张永兴通过深入交流，知道张永兴有一腔爱国热情，又反对国民党的消极抗日的政策，两人在思想上越走越近。

后来张永兴提出了入党请求。王兴让就欣然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从此张永兴就加入共产党，成了一名共产主义战士。按照组织安排，张永兴归属河北党委直接领导。

1933年初，东北各路义勇军在日军的强大攻势下，撤退到长城一线。张永兴受救国会委托到各部视察，他看到战士们粮食和弹药都极度匮乏，纪律涣散。

他一面请求救国会解决义勇军的给养问题，一面要求各路部队首长加强纪律。

在张永兴的要求下，救国会从张学良部调来一批武器弹药，地方政府又解决了部队的粮食问题。为各路义勇军解决了后顾之忧。

不久日军向各路义勇军发动攻击，张永兴参加了跟日军的作战。但是最终却没能守住长城和热河。张永兴所在的救国会又遭到国民党宪兵的查抄。

就在这时，河北省委给张永兴下达了任务，让他到北满收集日军的情报。

为了方便获取情报，张永兴住在了他二弟张国兴在哈尔滨的家中。他的弟弟不用说会支持他，就连他的弟媳妇刘桂云也是一位抗日斗士，她是反日大刀会的成员，对张永兴的帮助很大。

张永兴以弟弟的家为根据地，四出收集日军情报，足迹遍及哈尔滨、延边、佳木斯和齐齐哈尔等城市，收集了大量日军兵力部署和军械仓储的情报。

当张永兴掌握了大量日军情报要回北京汇报的时候，弟媳刘桂云抱着孩子跟他一起上了火车。

在火车上，日军搜查严密，为了保护微型照相机和宝贵的照片，刘桂云把这些东西藏在了孩子的尿布里，不仅保护了情报，也确保了张永兴的安全。最终他们平安到达北京。

成为共产国际特工

1932年岁末，张永兴在南京代表救国会汇报工作的时候，巧遇中学同学刘进中，刘进中是地下党员，并且是是共产国际的特工，他受共产国际上海情报战站长佐尔格的委派，到南京收集国军的情报。

在学校，他们感情甚笃，所以一见之下，分外喜悦，两个同学连续三个夜晚彻夜长谈，原来他们都有一腔爱国热情，并且见解也竟然地一致，而此时的张永兴已经是共产党员。

刘进中把张永兴推荐给佐尔格，佐尔格感觉张永兴是个人才，就发展他做了共产国际的特工，并且委任张永兴做了特工站北京站的负责人。

1933年8月，张永兴被派往苏联学习情报技术。

1934年4月，张永兴和闻汉章从苏联学成归来，被派到齐齐哈尔组建情报战。

为了隐藏身份，张永兴开了一家鞋帽店，做起了老板。他和闻汉章的任务主要是搜集白城、洮南、齐齐哈尔等地驻守的日军第一师团、第十六师团和飞行队及一家日军仓库的情报。

为了更好地隐藏身份，也为了照顾家人，张永兴把妻子、三个女儿和儿子接了过来，张永兴还租了一个院墙很高的院子，把全家安顿下来。

在租住的院子里，有一个大仓库，他就把电台放在了那里。

张永兴积极发展情报人员，联络了一些进步的知识分子，甚至还在伪政府里、伪军部队里发展了一些爱国人士，这样情报站很快就发展了20多名骨干人员。

张永兴对搜集来的情报亲自进行分类整理，并亲自发报，把情报及时送出。

日本人利用无线电侦测技术，发现了异常电波，他们知道这是我们的特工发报产生的。

但是张永兴从苏联学习了反侦察技术，经常改变发报的波长和频率，让鬼子无法准确侦察到电台的位置。

张永兴连自己的三女儿也动员起来搜集情报，他让三女儿装作捡破烂的，到日军驻地附近搜集情报。

有的情报不能通过电台发送，需要手工抄录。张永兴的三女儿还帮助爸爸抄录情报，并帮爸爸把情报焊在铁罐头盒子里。之后再派人辗转通过秘密交通点，送出国境。

张永兴都是在深夜躲到仓库里发报，数九寒冬的天气，仓库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对身患肺病的张永兴伤害太大了。

他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但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自己倒下以后，没有人能够发报。

张永兴就动员自己的五弟张克兴做发报员。张克兴中学毕业后在英国人都洋行里当会计，薪水很高，相当于现在的白领。

但在兄长的感召下，依然辞去高薪工作，帮助张永兴做情报员。他先到苏联接受培训，回来后就帮助张永兴发报。

张永兴的情报站从建立到1936年底，搜集了大量情报，为打败日军做出了杰出贡献。

1936年11月，情报站被日军破获，包括张永兴兄弟在内的8名情报人员被捕，并遭到日军的杀害，杰出的抗日英雄张永兴就这样走完了他光辉而传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