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法者笃行——女法官苏梦的办案故事（5）
烟语君语：近日，收到一篇网友投稿的中篇小说，讲的是女法官苏梦，从外地法院调入后，从不熟悉医疗损害纠纷案件，走过一番的弯路之后，靠着敬畏和钻研法律的精神，终于成功驾驭了此类案件。
第八节 忠于事实，忠于法律
周六一早，苏梦就赶到办公室，整理冠心病灌肠案的卷宗材料。
邹风清随后也来到法院。
俩人在邹风清的办公室里，讨论如何草拟这个案子的法庭调查提纲。
苏梦从档案袋里抽出卷宗材料递给邹风清。她事先已拟了一份文稿，并且还另外复印了一份给邹风清看。
苏梦边看文稿边向邹风清讲述：
“，患者虞容，女，76岁，因恶心、呕吐、腹泻，中上腹、脐周疼痛约11小时，入临沪友爱医院急诊科就诊。当日上午9时14分收住院。
2018年3月29日
临床诊断：肠胃炎。
治疗过程：，血液检验报告，肌酸激酶ck 378 U/L；血液检验报告，7时12分送检的血样，谷草转氨酶88.2 U/L。同日11时08分，被告医院给患者进行了温肥皂水300ml+开塞露20 ml灌肠，15时47分心电图反应患者心脏停止跳动。
3月29日9时03分
8时01分
3月30日
尸检意见：，吴州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对死者进行法医学尸体解剖，发现患者灌肠前患有重症冠心病（心赃重，冠状动脉左前降支粥样硬化病变Ⅳ级狭窄，左旋支粥样硬化病变Ⅲ级，右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病变Ⅳ级），肺检见灶性肺气肺、灶性肺出血、支气管肺炎，余各器官除表现淤血、水肿等一般病理形态学改变外，未检见其他致死性病理形态异常。
2018年4月2日
322g
尸检意见认为，死者虞容符合因冠心病发作致急性心功能衰竭而死亡。
收到尸检报告后，死者虞容的家属作为原告，聘请了一个年近六十岁的名字叫兰克难的律师，到法院起诉了友爱医院。
兰律师认为，患者虞容患有肠胃炎、重症冠心病两种疾病，到友爱医院急诊科就诊。医院仅诊断肠胃炎，漏诊了患者的重症冠心病。在没有排除灌肠的禁忌症的情况下，给患者灌肠，造成患者冠心病发作致急性心功能衰竭而死亡。重症冠心病和肠胃炎同时存在，医院应优先重点治疗危及患者生命的重症冠心病。冠心病是可诊治疾病，不错误灌肠，患者不会冠心病发作致急性心功能衰竭而死亡。医疗过错行为与患者死亡之间是一因一果的因果关系。
我院受理案件后，将案件委托给医疗损害鉴定机构进行鉴定。
医疗损害鉴定结论：2018年8月，吴州市医学会对本案进行医疗损害鉴定，结论是：
1、患者因恶性心律失常导致猝死；
2、患者为急性肠胃炎、频繁呕吐，医方未复查电解质；患者肌酸激酶轻度升高、谷草转氨酶升高，医方未复查肌酸激酶同工酶及肌钙蛋白，存在一定过错；
3、灌肠与患者死亡之间无因果关系；
4、医方的过错与患者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的依据不充分。
根据上面的这些基本案情，参阅原告的诉状和被告的答辩书等材料，我认为本案的争议焦点或者说疑点是:
1、患者虞容到底有哪几个病。是只有肠胃炎，还是既有肠胃炎又有冠心病，医院是否存在漏诊冠心病的过失？
2、对本案的患者可不可以灌肠，灌肠与患者死亡之间到底有无因果关系？
3、患者是恶性心律失常猝死，还是灌肠诱发冠心病发作致急性心功能衰竭而死亡？
4、鉴定意见书中所述‘医方过错与患者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的依据不充分’，这句话怎么理解？
5、法庭可否采信医学会的鉴定结论？是否准许原告重新鉴定的申请？”
苏梦讲完，静候邹风清对案子发表看法。
邹风清问：“患者的化验单你仔细看了吗？”
苏梦：“看过，看不太懂，后来就没有再仔细地研究过化验单。我把重点放在看鉴定书中的‘诊治概要’，确定案件基本事实。”
邹风清：“鉴定书里的‘诊治概要’没有陈述患者灌肠前的乳酸脱氢酶LDH 688 U/L；超敏c反应蛋白hcRp 2.49 mg/L；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78 U/L这些化验结果。这个‘诊治概要’归纳的事实是片面的、不真实。”
苏梦从卷宗里抽出病历，一张张仔细地查看患者的化验单，看到了这些化验结果。她搞不清这些化验结果与案件基本事实之间有何关系，问邹风清：“这些化验结果能证明什么呢？”
邹风清：“证明灌肠前，已经有多项化验指标提示患者存在心机梗死的可能。
结合尸检报告来看，患者的心机梗死应该是冠心病引起的。按医学常识，重症冠心病必然有严重的心肌梗死。”
苏梦：“可是医院诊断患者的病是肠胃炎。并没有诊断她是冠心病。”
邹风清：“这就是问题所在：医院漏诊了患者的冠心病。尸检已证实患者死前是重症冠心病。”
苏梦：“医院并不承认漏诊了患者的重症冠心病，也不承认患者有灌肠的禁忌症，认为患者是原因不明的‘猝死’，死亡是自身隐匿性的重症冠心病急性发作所致，与医疗行为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
我再补充一点。医学会在鉴定结论中完全肯定了医院的辩解，只是增加了一条内容，说患者为急性肠胃炎、频繁呕吐，医方未复查电解质；患者肌酸激酶轻度升高、谷草转氨酶升高，医方未复查肌酸激酶同工酶及肌钙蛋白，存在一定过错。”
邹风清：“我不站在医院一边，也不站在患者一边。对医学会的鉴定结论也不盲从。
我只站在事实一边，站在法律一边。审医疗案，跟审别的案子一样，都是先要查明案件事实。医疗案的事实，一般都藏在病历中。所以，审医疗案的法官要认真看病历，要基本看得懂病历。从病历中找到案件的关键事实。
病历是医疗案中最重要的原始客观证据、直接证据。医疗鉴定书并不是原始证据，也不是直接证据，充其量只是鉴定人主观见解成分很大的言辞证据。是间接证据、再生证据，不一定能客观地反应案件的事实。你光看鉴定书的‘诊治概要’，能确定得了案件的基本事实吗？
当鉴定书陈述的事实同病历中记录的事实严重不一致时，对鉴定书就不能采信。你要向主审法官提出你的意见。”
苏梦从来都没有做过否定医疗鉴定书的事，她有点犯难：“我觉得我没有足够的理由，提出否定医疗鉴定书的意见。主审法官会不会听我的意见，也不一定。”
邹风清：“那就考验你的功底了，看你是否有能力提出充足的理由。”
邹风清停顿了一下，点燃一支香烟，吸着烟继续说：“我反复阅读过病历，把鉴定书里的‘诊治概要’，和原始病历资料进行了详细的比对和核实，拟了一个对比表。发现‘诊治概要’中陈述的事实，与原始病历中记录的事实，出入很大。
这样，我把这个对比表给你。另外，我写了一个案件争议焦点、一个法庭调查提纲，还准备了一些相关资料，都给你。你拿去作参考。”
说完，从杂乱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堆书籍和卷宗中，找出一本《内科学》 、一本《怎样看化验单》 、一本中华医学会编纂的《医疗鉴定培训手册》，连同对比表、案件争议焦点、法庭调查提纲一并给了苏梦。
苏梦回到自已的办公室，仔细阅读邹风清制作的《虞容病历与鉴定意见书有关事实对比表》 ，发现写虞容死亡前的护理记录的护士并不是当班护士……
苏梦突然明白了邹风清昨天晚上跟自己通电话时，说的‘这个案子我有所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他早已介入了这个案子。
后来，苏梦了解到，吴庭长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他怕苏梦把握不住这个案子，一周前已将卷宗交给邹风清，要邹风清给他作好开庭前的准备。
吴庭长之所以周四又布置苏梦来作开庭前的准备，是想考察她是否具备审理医疗案的能力。
声明：个人原创，仅供参考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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