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6年，杨乃武与小白菜受尽委屈，被法国记者拍下罕见的真容

“我一进来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这是周星驰《九品芝麻官》中的经典台词，在电影中，常威屠杀戚家十三口，连条狗都没放过，最后还凭借着父亲的权势颠倒黑白，让原告成了被告，含冤入狱。

六月飞雪，沉冤莫白，在电影中能有包龙星在一系列巧合之中，替人平反昭雪，然而现实中，尤其是在那个无官不贪，无吏不污的晚清社会，这样的案件比比皆是，罄竹难书。

有人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那么这个电影的原型，被称为清末四大奇案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的背后，又有着怎样曲折离奇，令人扼腕的故事？这其中又隐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羊吃白菜

1876年，一名法国记者偶然间拍下了被押送北京的杨乃武和小白菜。

在照片中，二人套着一副枷锁，衣着破烂，神情憔悴，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有的只是三年牢狱、酷刑折磨下的麻木。

顺着这张照片，依稀能感受到当年那片昏暗的天空下，血淋淋的现实。

杨乃武是浙江余杭人，家境殷实，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官场。

从范进中举后的疯魔，其实可以窥视出举人身份在清朝的地位，他们有着相当大的特权，不仅可以见官不跪，还能免除全家的徭役赋税。

换句话来说，杨乃武在余杭是和地方县令刘锡彤平起平坐的人物，但是他和刘锡彤不同的是，杨乃武生性仗义，爱打抱不平，最见不得当地官员倚仗权势欺压百姓。

他经常为当地乡民伸冤，甚至有一次直接一纸诉状告发刘锡彤贪赃枉法，但可惜没能扳倒刘锡彤，反而几次三番的结怨，早已让他怀恨在心。

原本，因为杨乃武举人的身份，刘锡彤就算恨得牙痒痒，也拿他没有办法，但一个租户的意外暴毙，就像沙漠中突然出现的水，让刘锡彤抓住了机会，也把杨乃武推至绝境。

租户名叫葛品连，在城里一家豆腐店帮工，他和妻子毕秀姑一同租住在杨乃武家中，毕秀姑长相清秀，是个标志的美人，因为肤若凝脂又常年穿一件绿裙子，被人戏称小白菜。

小白菜识字不多，经常会向杨乃武请教学问，杨乃武也是大大咧咧毫不避嫌，甚至看小白菜自己在家不容易，还会叫上她一起吃饭。

那个封建礼教吃人的社会，这样的行为已经称得上逾矩了。

再加上葛品连忙着卖豆腐，整日早出晚归的，风言风语就慢慢在县里流传开来，像羊吃白菜这样的传言不绝于耳。

从古至今，桃色绯闻最容易广泛传播，它满足了群众的八卦心理，而且往往越解释越误会。

茶余饭后，总有一些人对着葛品连指指点点，什么潘金莲、西门庆、武大郎，就算捂住耳朵，也能顺着他们的眼神在心底留下一个印记。

葛品连无法忍受这样的流言，决定搬家，给这场无妄之灾划一个句号，但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再无交集的杨乃武和小白菜，竟然因为一场意外，双双入狱。

葛品连刚刚搬走没几天，就患上流火病，身体乏力，忽冷忽热，走路都十分困难，在吃完小白菜买回来的药后，不仅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一天夜里，葛品连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一边双手胡乱的抓向胸口，一边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小白菜急忙去请大夫，但为时已晚，当晚，葛品连便口鼻出血，暴毙而亡。

离奇的死状，再加上之前的风言风语，葛品连的母亲实在很难相信儿子是因病离世，几天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暴毙。

她向官府报官，想要查一查葛品连的真实死因，但很不巧，负责这起案件的正是素来与杨乃武不合的刘锡彤，他正愁没有办法整治杨乃武，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利用。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在刘锡彤手下做事的人，也都是些无能之辈。

仵作陈竹山在听说过街坊邻居的传言以后，还没等验尸，就已经把合谋杀人的帽子扣到了杨乃武头上，至于验尸过程，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他双眼被成见蒙蔽，早已听不进事实。

先入为主的仵作，再加上早有预谋的刘锡彤，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葛品连，就是杨乃武和小白菜合谋害死的，因为二人早有奸情，唯恐事迹败露，所以毒杀了葛品连。

一场震惊中外的冤假错案，就这样被搬上历史舞台，它始于有心之人的道听途说，但后续的发展，则令人叹为观止，屈打成招，官官相护，种种行径，令人不寒而栗，这就是晚清官场的现状。

屈打成招

在古代，没有指纹技术，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口供是大多数官员审案时热衷的定罪方式，哪怕犯人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进了大牢，酷刑之下，没有得不到的口供。

杨乃武和小白菜也是如此，杨乃武有举人身份不好动刑，就先从小白菜入手。

一番严刑拷打，拶指、锡龙滚水浇背，几天下来，俏丽的小白菜就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她的身上布满伤痕，血水把皮肤和衣服粘在一起，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

而杨乃武最终也逃不过一劫。

刘锡彤上报朝廷革了他的功名，之后自然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杨乃武一介书生，怎能敌得过酷刑，自然也就屈打成招了，与《九品芝麻官》一同拍摄的《满清十大酷刑》中就详细讲述了杨乃武与小白菜受刑的经过，手段之残忍，令人胆寒。

就这样，刘锡彤用重刑之下拿到的口供，判了杨乃武斩立决，小白菜凌迟处死的结果。

按照当时的法律规定，死刑要在州县衙门初审过后，将处理结果层层上报，直至上报皇帝同意，审批后方可执行。

但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风化案件，又有谁会认真对待呢，所以最终结果仍然是按照刘锡彤的初始判决处理，杨乃武和小白菜，似乎只能等待死刑到来的那天，满心悲愤，无处申诉。

然而就在杨乃武和小白菜心如死灰之际，《申报》上的一篇文章悄然发酵，名为《记余杭某生因奸谋命事情细》的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初，这只被当作猎奇八卦来引人注目，但很快，申报的主编就发现了这场案件的诡异之处。

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举人，怎么会放弃身家性命不要，与情妇合谋害人，他将剑锋直指刘锡彤，并发布了第二篇文章，指出杨乃武被严刑拷打，蒙冤入狱的事实。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舆论都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申报的两篇文章吸引了大量不明就里的群众，在他们的讨论质疑声中，这件旷古奇冤，似乎有了转机。

媒体的介入鼓动了大批有识之士，当时江浙一带学子纷纷为杨乃武喊冤，再加上杨乃武的姐姐不断为其申诉，这桩案件终于惊动了慈禧。

她派出杨昌浚来审理此案，常在深宫的慈禧或许不知道，如今的官场上已经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了，又或许她知道。

总之湘军出身的杨昌浚来到余杭，虽然察觉到案件有隐情，但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维持原判。

因为他所代表的湘军势力更倾向于慈安一派，所以慈禧很快又派出了胡瑞澜复审，胡瑞澜和杨昌浚交往甚密，又是湘军旧友，他当然不会驳了杨昌浚的面子，依旧维持原判。

只不过此时，经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审，杨乃武和小白菜两人又是经历了重重酷刑，杨乃武的双腿已经被打残，小白菜的十指也是血肉模糊，几近残废。

此时的杨乃武几乎陷入绝境，江浙一带地方官都有湘军背景，官官相护，无一人肯为他做主。

几次上告，换来的也只是更加残酷的刑罚，他在狱中写下“学台充刑台，乃武归天”的字样，已是万念俱灰。

山重水复疑无路，就在此时，申报再一次发挥了它作为社会媒体，引导正确舆论的作用，它持续跟踪了这个案子三年之久。

一封《浙江余杭杨氏二次叩阍原呈底稿》再次挑动了江浙一带士子们的神经，再加上杨乃武姐姐第二次的上京告状，慈禧终于坐不住了。

湘军势力庞大，控制了两湖、浙江等地，慈禧的案头上每天堆满了来自代表江浙本土官员的状纸。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不单单是杨乃武与小白菜的个人冤案，更成为了湘军和江浙官员的派系斗争，慈禧，对湘军忍耐已久，是时候一并解决了。

沉冤得雪

以醇亲王，翁同龢为首的大臣们联名上奏，要求重申杨乃武案件，慈溪当然乐享其成，她将杨乃武与小白菜招来北京，等候重申，甚至将葛品连的棺材也一并运回。

验尸那天，北京人头攒动，都想一睹最终结果，由当时最著名的仵作在一众官员的注视下，开棺验尸，杨乃武和小白菜的心几乎蹦到嗓子眼，这是他们最后沉冤的机会了。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仵作缓缓得出结论：葛品连并非死于中毒。

语气虽缓，但掷地有声，霎时间，激动，振奋涌上杨乃武的心头，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和他相反的是，刘锡彤、杨昌浚等人，个个面如死灰，脸色惨淡，手脚僵硬，这个结果，很有可能意味着他们的余生都要在大牢中度过了。

1877年2月，由刑部尚书上奏案情，慈禧下旨，杨乃武和小白菜无罪释放，历时近四年，这场冤案终于得以平反昭雪，那个春天，似乎比往年还要暖一些。

其实细究下来，这一场冤案能够平反昭雪的原因有很多。

最直接的一点还是要靠杨乃武自身的不断伸冤，和杨乃武姐姐不顾世俗眼光，抛头露面，为弟弟奔从走呼号的勇气，这是他们能够坚持四年，最终平反的根本原因。

第二点就是舆论的力量。

申报从报道之初就一直关注着案件进展，几年下来，从一开始的八卦小报，变成了具有正义感，为人民发声的一股力量。

没有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这件案子，也许最终杨乃武和小白菜都会死的悄无声息。

还有一众江浙百姓、士子的发声，夏同善就曾经说过“如果此案不究明实情，浙江将无一人读书上进”。

一个当科举人，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寒了莘莘学子的心，他们才是舆论中最有力的一群人。

第三点就是资本的力量，杨家找到了正确而有能力的支持者。

著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支持了杨二姐几次上京告御状的费用，还为她牵线搭桥，直接找到了帝师翁同龢的门下，还有夏同善，作为慈禧的心腹，一番点拨，直接让杨家起死回生。

有了这几个人的帮助，杨乃武的案件才直接得以重审。

但以上这些，还都只是表面原因，毕竟有清以来，冤案错案不在少数，究其根本，杨乃武与小白菜案背后真正博弈的是湘军势力，与江浙势力，还有慈禧的多方博弈。

湘军功高震主又嚣张跋扈，江浙本土势力不能容忍外人在自己的地盘耀武扬威，慈禧更不能坐看湘军一家独大。

所以也就有了后来案件终结，查办、撤职上百名湘军官员的结果，这才是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能够平反的真正原因。

言归正传，在这个案件中，没有人称得上赢家，杨乃武双腿残疾，案件结束后再也无法入朝为官，只能依靠祖业养蚕为生。

小白菜则更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尼，至死都无法摆脱世人白眼。

县令刘锡彤更是在流放途中，一命归天。

多年以后，苟活于乱世的杨乃武曾经提下一副对联“名场利场，即是戏场，做得出满天富贵，寒药热药，无非良药，医不尽遍地炎凉”，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的举人，终究被这世道寒了心。

历史上，类似这样的案件还有很多，它们被一代代流传，在岁月中留下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