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元陪睡一晚……”

2004年4月2日上午十点，北京西城公安分局接到报警称，百万庄某号院内的一处化粪池发现无头女尸。

民警赶到现场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为了保护现场，警方拉起了警戒线，将闲散人员隔离在外。

约一刻钟功夫，尸体被打捞了出来，尸身为女性，除腿上穿有肉色丝袜之外，全身赤裸，粪池内也没有再打捞出衣物和其它物品。

法医初步推断，尸体浸泡的时间至少在90天以上。

走访排查工作迅速展开，警方获得的第一个有用信息是，保洁员反映，在年初的1月8日，他们清掏化粪池时，吸粪软管曾被堵塞。停机后，工人将软管反复晃动后才又能正常工作。

难道是尸体堵塞了管口？若真是这样，就可以判定抛尸时间是在1月8日之前。

随后，法医在尸身大腿内侧发现一环形痕迹，直径尺寸与吸粪管的直径及壁厚基本一致。这与根据尸体泡发程度推断的死亡时间形成了双证。

被害人是谁？凶手为什么要将其头颅割去？死者的衣服去哪儿了？

针对这一系列问题，办案人员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针对身首分离这一重要特征，大家认为：第一，凶手首先可能是出于愤恨，即使杀死被害人也不能发泄内心的仇恨；第二是不愿让警方知道死者的身份，阻挠破案，但这恰好证明凶手与死者认识或有往来，他怕根据死者身份而追踪到自己。他将死者身上的衣物剥去，同样也是担心警方从衣物上发现和确定死者的身份。

这些推测都说明，这很可能是一起熟人作案。只要弄清死者的身份，案侦工作就能取得重要成果。同时，警方尝试从现场情况来勾勒凶手的作案状态及行为特点，进而推断他的生活习惯及职业范围。

凶犯杀人碎尸的地点一定比较隐蔽，若不是发生在野外，就是在单人居住的房间内。凶手的犯罪手段残忍，很可能有前科。犯罪心理学规律指出，曾经触犯过法律红线的人，其内心已有尝试的经验，对再次作案的恐惧会大大降低。

接下来，专案组讨论的重点是杀人地点。一般来说，杀人地点与抛尸地点都会有一定的逻辑关系，很少临时起意，扔到哪儿算哪儿。

抛尸的化粪池距小区南门大约有360米，距北门大约有35米。若是异地抛尸，那么从北门进入的概率会更大，因为路途短较安全，路途长暴露的风险就大。

然而，北门很窄，仅仅0.5米宽。机动车、人力三轮车均不能通过。再加上该小区地处中心地带，日夜都有执勤民警巡逻，凶手若选择从此进入来抛尸，一来说明其心理素质好，二来说明他不方便去更远的地方，只能就近。

综合以上分析，专案组判断，凶手的杀人地点不论在小区内还是小区外，应该距离化粪池不会超过200米。

对案情有基本的判断后，专案组分成三个方向开展工作，第一组以化粪池为中心，认真勘察周围现场以及向附近单位和保洁员了解情况。第二组着手核查2003年12月到2004年1月8日之前北京的失踪人员，并尝试寻找尸体头部。第三组走访小区内的群众，重点查访单门独户的人员情况。

4月3日早晨六点，一组警员在北门外附近的墙上发现了陈旧性血渍，血渍移动方向明显是指向北门口，血渍颜色暗沉，时间应在40天之前。时间虽不太吻合，但地点比较敏感。经与小区群众接触、走访，查清血迹是小区居民陆某留下的，他曾在2月22日饮酒后回家在此跌倒，以致额头出血。

上午九点，尸检的详细报告出来了。死者年龄大约23岁，身高一米六，躯体无明显外伤，后背存在九处圆形出血点，疑是拔火罐所致，死者体内有节育手术上的O型避孕环。

上午十点，失踪人员信息库中一名叫谢涟的女性，因年龄及体貌与死者较为接近，被纳为深入排查的对象。通过向其丈夫李向了解情况，得知二人均是外地来京务工人员。谢涟在某饭店当服务员，李向在物业公司上班，两人每周见一次面，但去年12月28日李向去饭店找谢涟时，被告知谢涟在前一天被一个女人叫走后再没见到。此后，谢涟一直杳无音讯。

为与现有的信息进行比对，警方联系了谢涟老家的卫生所，了解到谢涟曾在2003年七月上过避孕环，也是O型。

死者身上的避孕环是特制金属材料，不能判断上环的日期。细心的技术人员发现，受害者的子宫颈已有明显凹痕，这是长期上环才有的现象。而谢涟才上环不久，不符合，这就排除了死者是谢涟的可能。

两次看似有价值的线索，查验后却都没有得出结果，这让专案组队员都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他们没有沮丧，稍事休息后又继续开展工作。

很快，在小区内走访的警员摸排出一个叫韩天的男子，他现年52岁，有犯罪前科，独自居住在小区内的旧排房内，是单居室。

2002年11月，韩天与妻子离婚后，便将小区内自己原有的楼房卖掉了，租住在楼下的平房内。他经常带妖艳的女人回家，但三月中旬以后就没有回来居住过。有人回忆，韩天曾在2004年1月2日深夜打扫和清理过屋子。

专案组进一步勘察发现，韩天所住小屋与化粪池的距离正好100米。如果韩天真是凶手，那他在小屋杀人后，运尸至化粪池的路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根据这个判断，几个刑警认真寻找100米范围内墙上、地上的每一寸墙皮和土地，然而，没有任何发现。

队员们聚在一起，重新整理思路，韩天的个人背景、生活居住情况都符合摸排条件。同时，他是一个一米七三的胖子，平时走路都气喘，若背负尸身100米，中间起码得休息一次，这中间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

两个小时后，一名警员惊喜地在一处墙壁上发现指甲大一块血渍，经过技术人员提取比对，确认是人血，且与死者相符。

当然，凭这并不能断定韩天就是凶手，必须找到韩天与死者之间的联系，然而，死者是谁目前尚不知道。

次日，进行失踪人口调查的那组警力又传来一个好消息。某歌厅陈经理反映，韩天曾在2003年12月31日约歌厅小姐张红一块出去吃饭，从此张红再未返回歌厅上班。

张红时年23岁，身高一米六。歌厅另一位小姐反映，张红爱穿肉色丝袜，爱拔火罐。并指出张红在1999年上的避孕环，是O型的，张红手上还带着一只红宝石金戒指。

韩天的嫌疑迅速上升，为尽快破案，专案组马上申请了搜查手续，进入韩天租住的小屋进行搜查。

很快，技术人员在屋内墙上找到一滴喷溅血迹，化验后证实与尸体相符。由此基本可以断定，该小屋即为杀人现场。

那么，韩天去哪儿了呢？

房东也联系不上他，但提到，在三月份有个女人曾与韩天在这里居住，那个女人手上戴有一枚红宝石金戒。

会不会是韩天作案后将金戒转赠给了新相好呢？根据房东的描述，歌厅陈经理感觉这个女人像是两个月前刚从歌厅离职的孙秀丽，并说她现在另一处歌厅上班。

专案组立即拨打孙秀丽的电话，却提示关机。下午六点得到消息，孙秀丽正在女人街购物，侦查员迅速动身赶往女人街。

30分钟后，侦查员在一家衣品店内找到了孙秀丽，她的手上带有一枚红宝石金戒，经鉴定，正是张红的那枚。

当问起韩天时，孙秀丽说她不知道韩天住哪，每次见面都是韩天打电话联系自己，而昨日见面时，韩天说要去趟外地。

“这是案犯要开溜”，警方暗暗作出判断，立即开始部署抓捕行动。

晚上八点，韩天给孙秀丽打来电话，约她九点在阜成门的华联超市见面。

这消息让队员们大为振奋，然而，多年的办案经历告诉他们，不能过于乐观，更不能麻痹大意。韩天应该已经知晓警方正在进行调查，他像一只惊枪的兔子，充满警觉。

20点10分，华联超市周围全部布置完毕。20点19分，意外出现，韩天给孙秀丽打电话说：“今天不见面了，日子以后再定。”

有的警员感到十分失望，但专案组长是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让大家按原定计划，各就各位待命。

果然，21点47分，韩天再次打来电话询问孙秀丽的位置，问完就马上挂机。五分钟后，韩天再来电话，让孙秀丽坐102路电车到西四站下，自己在那儿等她。

见面还要指定坐哪路车，着实有些蹊跷。孙秀丽坐102路需要到华联超市对面的万通商厦，但韩天真的是在西四等待吗？还是他现在就在周围暗中观察呢？两者都有可能，若贸然分兵再去西四布防，一来兵力分散不利抓捕；二来容易被暗处的韩天察觉。

正当专案组左右为难时，韩天的第四个电话到了。电话里，韩天仅仅叮嘱了一句，要孙秀丽过马路时注意安全。

过马路意味着走人行横道或过街天桥，而从华联到对面的万通只有过街天桥，没有人行横道。从韩天几次来电分析，他一定就躲在附近观察着。专案组长环顾四周，能够监视过街天桥的，只有街角的一处电话亭，韩天一定在那儿。

专案组安排孙秀丽独自走上过街天桥，以吸引韩天的注意，同时通知万通周围的民警向电话亭合围上去。

韩天躲在电话亭的阴影里，正专注地向过街天桥眺望。冷不防听到，“别看了，警察在这儿呢。”惊得韩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嫌疑人终于落网了，然而，进入审讯室，韩天双唇紧闭，一天一夜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即使被告零口供，也不影响对其审判定罪。只是，警察的职责除了打击犯罪，还要努力让罪犯认罪伏法。现在韩天全力抗拒，不肯认罪，就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从其心理最薄弱处打开一道口子。

因此，在分析了韩天两年来的经历后，审讯再次开始。

“韩天，你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合理合法，我们会帮你处理。“

韩天出现了沉思的神情。

“我们不知道你都有哪些顾虑，只知道你在3月29日为你的前妻办过低保。你可能不放心前妻，她现在卧病在床，又下了岗，生活很困难。低保我们会接着帮他办，一直到办下来。”

话音未落，韩天突然哭出声来，“我对不起前妻，也不该杀害张红，我有罪。“

韩天的软肋就是他的前妻，民警们猜对了！

韩天供述，2003年12月31日，他去歌厅认识了张红，张红人长得漂亮，又很会说话，让韩天十分满意，便约到外面吃饭。

那天，韩天兴致很高，二人谈好500元陪睡一晚。但早晨起床后张红反悔了，张口向韩天索要1500元。韩天大怒，短暂争吵后，韩天失去理智，跳起身来掐死了张红，之后又进行分尸。等到第二天凌晨三点，他将尸体抛入了化粪池，头则丢在了朝阳区。

后来韩天断断续续回小区住了几天，总感觉心惊肉跳，便不再回去了。

杀了人，在各种情绪支配下，韩天想去看看前妻。见到前妻病势沉重，又下了岗，没有生活来源，他感到心里难受，便偷偷去帮她办理低保。

4月2日，警方发现了化粪池里的无头尸体，韩天觉着自己的日子可能长不了了，计划潜逃。

韩天悔恨地说，这一切都是自己鬼迷心窍所致。

2002年三月，他迷上了歌厅小姐唐燕，被前妻发现后要求离婚。当时唐燕已经怀孕，50岁的韩天决定开启新生活，就卖掉了房子，计划与唐燕结合。

正当他筹划美好未来的时候，却听到唐燕打掉胎儿并将他的卖房款卷走与另一个男人私奔的消息。

韩天大受打击，从此恨上了歌厅小姐。所以那天张红反悔向他索要1500元时，韩天才会异常愤怒。

“你们要是昨天没有抓到我，现在我已经到了河北涿州。我打听好了，唐燕住在那里，我计划在4月14日把她杀了，那天是她的生日。我打算五月份再回北京，到5月27日孙秀丽生日那天把她也杀了。孙秀丽向我借了一万块钱，我想要回来给前妻看病，可她耍赖，就是不给我。”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后，韩天重重地靠向椅背，长吁一口气，一副解脱的样子。

笔录做好，韩天签字按手印时，自语道：“如果能有来生，我一定好好跟妻子过日子。我死后，希望你们能帮着把低保给她办下来，再次谢谢你们。”

关注“韦一同说”公众号，后台回复大案，获取红衣男孩、蓝可儿、南大碎尸、朱令中毒、劳荣枝、洛阳性奴、消失的夫妻、孙小果等案件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