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裁判：国家机关书证内容不属其职权范围的，无公文效力
裁判要旨
虽然当事人提交的书证证据系由国家机关出具，但其所载内容并不属于该国家机关的职权范围，故该书证并不具有公文书证的性质。同时，因该书证证据所涉事实属于案件基本事实，且当事人对该证据所载内容存有异议，故不能仅凭该证据所载内容即作出判断，而应结合其他证据进行认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
民事裁 定书
（2018）最高法民申4183号
再审申请人（一审原告、二审上诉人）：姜卫国。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二审被上诉人）：邵祥发。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二审被上诉人）：涂旭芳。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二审被上诉人）：邵阳市祥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再审申请人姜卫国因与被申请人邵祥发、涂旭芳、邵阳市祥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祥发公司）股权转让纠纷一案，不服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2017）湘民终255号民事判决（以下简称原判决），向本院申请再审。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了审查，现已审查终结。
姜卫国不服原判决，向本院申请再审。请求：撤销原判决，改判邵祥发、涂旭芳、祥发公司向姜卫国支付股权转让款26587333元；本案全部诉讼费用由邵祥发、涂旭芳、祥发公司承担。事实和理由：一、邵阳市公安局大祥区分局出具的《关于邵祥发、涂旭芳与姜卫国达成和解协议的情况说明》（以下简称《情况说明》）系本案关键证据，由于该证据未经具有实质意义上的质证，造成本案事实认定错误。
邵祥发、涂旭芳、祥发公司在本案一审中肯定了《情况说明》内容的真实性，该《情况说明》由邵阳市公安局大祥区分局加盖公章出具，足以证明其合法性，该证据能够直接证明双方意思表示达成一致，即《关于姜卫国状告邵祥发挪用资金一案的和解方案的建议》（以下简称《和解建议》）成立并生效。二审法院忽略该关键证据，认定合同不成立错误。
二、二审法院适用法律错误，对合同是否成立作出了错误认定。首先，当事人名称或姓名、标的和数量是合同成立的充分条件，但不能得出是合同成立必要条件的结论。其次，价款、履行期限以及履行方式并非合同成立的必备要素，而是根据法律规定可以在合同成立之后再进行补充确定的内容，不能把这几个要素纳入合同成立的必要条件。最后，合同能否成立属于事实判断问题，《和解建议》中涉及的“股本金、投入月数”完全可以结合双方的合作情况予以确定，所载股权转让协议无需其他生效要件，本案合同自成立时生效。
本院经审查认为，本案系姜卫国不服原判决，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规定向本院申请再审，故本案审查的重点是：姜卫国的再审申请是否符合该规定的情形。根据姜卫国的请求和理由，本案再审审查的焦点为：《和解建议》是否有效成立，并作为双方股权转让的依据。
首先，关于《情况说明》的认定问题。案涉《情况说明》由邵阳市公安局大祥区分局于2014年9月4日出具，主要内容为姜卫国签署《和解建议》后不久，邵祥发、涂旭芳在《和解建议》上签署了“同意此方案”的意见。邵祥发、涂旭芳、祥发公司在本案一审时对该证据进行了质证，并发表了“对说明的内容有异议，并没有明确姜卫国什么时候来签字”的意见。
虽然邵阳市公安局大祥区分局系国家机关，但该局出具的该《情况说明》所证内容并不在其职权范围，该书证并不具有公文书证的性质。《情况说明》意欲证明的《和解建议》成立并生效问题，属于本案的基本事实，由于邵祥发、涂旭芳对该《情况说明》的内容有异议，且姜卫国与邵祥发、涂旭芳对签署《和解建议》时间先后顺序陈述不一，不能仅凭《情况说明》即做出判断，须结合其他证据进行认定。事实上，一、二审法院在审理本案过程中亦通过对《和解建议》中姜卫国与邵祥发、涂旭芳签字形成的间隔时间及先后顺序进行鉴定以查明相关事实。可见，一、二审法院在进行事实认定时已将《情况说明》证据考虑在内，并综合案件情况对该证据进行了认定，最后未采信该说明亦不属于对主要证据未进行质证的情形。姜卫国有关原判决未对关键证据《情况说明》进行质证的再审申请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其次，关于《和解建议》是否有效成立，并作为双方股权转让依据的问题。本院认为，合同是当事人之间设立、变更、终止民事权利义务关系的协议，其本质是一种合意。合同成立解决的是合同是否存在的事实问题，是对合同事实上的判断，体现意思自治原则，意思表示一致系合同成立的基本要件。本案中，邵祥发、涂旭芳在被公安机关以涉嫌挪用资金罪审查期间，于2012年8月10日主动向邵阳市公安局大祥区分局提交《和解建议》，邵祥发、涂旭芳在其中提出“由其中一方留下经营，另一方拿钱退出”的方案，原判决认定该方案属于对姜卫国的要约。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二十二条、第二十六条之规定，如果姜卫国在合理的期限内作出承诺并通知邵祥发、涂旭芳，《和解建议》即告成立。但是，在邵祥发、涂旭芳出具《和解建议》5个月后，姜卫国于2013年1月还以祥发公司股东身份将邵祥发、涂旭芳等人作为被告向人民法院提起损害公司利益责任之诉。姜卫国该举措明显与其在本案中主张的在邵祥发、涂旭芳出具《和解建议》后姜卫国随即同意选择按其退出公司的方案履行相矛盾。甚至从姜卫国提起损害公司利益责任之诉的行为来看，在一定程度上可视为其对《和解建议》的拒绝。鉴于，姜卫国不能对其于2012年8月已选择退出后仍以股东身份向邵祥发、涂旭芳主张权利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在现有证据亦无法证明姜卫国已在合理期限内作出承诺，且本案双方对《和解建议》签字时间先后顺序有争议的情形下，原判决认定《和解建议》尚未成立，不能作为双方股权转让的依据，并无不妥。
此外，因《和解建议》实质是拟对祥发公司股东更迭作出的建议处理方案，涉及对应的股本金、投入月数虽有待明确但并非不可确定，如双方对《和解建议》确实达成合意，该建议亦非不能履行。原判决有关《和解建议》中对股权转让价款只有计算公式，其股本金、投入月数不明确，故股权转让款不确定，缺乏股权转让合同成立的主要要素的论理，虽有不妥，但不影响本案处理结果，本院予以指出。
综上所述，姜卫国的再审申请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规定的情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三百九十五条第二款之规定，裁定如下：
驳回姜卫国的再审申请。
审 判 长 陈宏宇
审 判 员 王毓莹
审 判 员 曹 刚
二〇一八年九月十三日
法 官 助 理 谢素恒
书 记 员 赖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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