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情生恨，女人雇凶屠杀五人，1997年河南新乡“2·7”特大杀人案

1997年2月26日，豫北新乡市引黄西路附近的河堤上，用黑纱白花搭起的一座灵堂格外引人注目。一家姓沈的4兄弟和他们的亲属跪在灵堂前，祭奠在新乡市“2·7”特大杀人案件中被恶魔惨害的5位亲人。灵堂的横幅上写着“雪仇灵安”4个字，两旁垂下一副挽联，上联云：年夕夜三代残害不白冤法难容；下联云：显神威干警擒凶艰辛苦雪仇恨。低回的哀乐和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把人们带进一个血淋淋的恐怖世界……

凶杀案发生在万家团圆的除夕之夜。

1997年2月7日晨，早起的太阳给火树银花的除夕之夜划个句号，古有牧野之称的新乡沐浴着大海托起的红霞火晖。居住在市郊区引黄西路20号附11号的姓沈的人家，却出了件怪事：那条见了陌生人也摇尾的要多贪睡有多贪睡的小白狗突然“疯”了，除夕吵闹了半夜，到翌日黎明仍狂吠不止。熟知情况的人都知道小白狗是主人的宠物，一向多娇惯，不知啥事情不合狗意，惹翻了它。其它的也没有多想。

居住在这个两层小楼的主人叫沈壮甫，曾任新乡县原烟草局局长，年逾花甲。他的妻子孔祥美，系市百货大楼的退休职工，比他小两岁。夫妻俩膝下有4儿1女，儿子都已结婚，并且添了两个可爱的孙女。大年三十，他们合家13口人喜庆福到财丰，尽享天伦之乐，约摸到凌晨1点多钟才散，老大、老二和老四各回自己的住处，老三住在二楼的一间房内，女儿沈艳艳、孙女沈伟娜、沈娅琳都住在楼下与客厅毗邻的3间卧室内。打夜里3点多钟起，小白狗就开始不安起来。

早晨7点，老三沈继红和妻子花桂玲就起身，按旧俗，他们下楼敲醒父母亲，准备接待前来拜年的亲朋好友。敲了一下门，没人应声，再敲几下，仍无动静。老三心想：“昨晚熬夜熬得时间太长了，又喝了几杯酒，所以多睡一会儿？”遂又上楼，边收拾东西边等。

快8点了，老三有点着急，又跑下楼去敲门，声音之大，连邻居也能听到，可室内还是无声响。恰好这时刻，老大、老二和老四都赶到了，听说二老还未起床，都觉得有点怪，就使劲用嘴吹开父亲住室的窗帘，一看，老头果然蒙头大“睡”。再瞅客厅，不对，放在厨房里的液化气罐怎么跑到客厅中间了？他们细一闻，有煤气味，坏事，煤气中毒啦！老三一脚将客厅的大门踢开，4兄弟闯进去，将各间卧室的窗户打开，借着亮光，他们望到了极为凄惨恐怖的一幕：5位亲人全部遇害，血流满地。他们如雷轰顶，赶紧拨通了“110”电话。

新乡市公安局接到报警后，迅疾派精兵强将赶到现场。据现场勘查得知，5名受害人颈部喉管均被割断，其中两人胸部有不同程度的锐器伤，室内现场遗留有犯罪分子的西式风衣、围巾和崭新的锯齿状单刃匕首、白色塑料油桶、仿真塑料手枪、灯心绒背包以及鸭嘴小锤、尼龙绳、透明胶带等物品。犯罪分子作案后逃离现场时，在死者身上泼洒汽油，开放煤气，并精心设计了引爆装置，企图引爆、引燃煤气罐和汽油，焚尸灭迹。

这是新乡市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杀人案。牧野的春节蒙上了一层阴云。一时，大街小巷，茶馆酒肆，议论纷纷。

市公安局成立了以局长胡安太为指挥长的“2·7”专案指挥部。一场“群英显神威，牧野捕狼踪”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是谋财害命还是报复雇凶作案杀人？或几者兼而有之？案情复杂，疑窦重重。

侦破工作从沈家小院向外辐射。由于犯罪分子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做了手脚，摆下一个迷魂阵，案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初一看，杀人以图灭口，焚尸以图灭迹，手段残忍，不计后果，很像是报复杀人。可胡安太却死死盯住犯罪分子逃离现场时遗留的那支仿真塑料手枪，思绪翻腾：如果是报复杀人，使用塑料手枪能达到目的吗？会不会是谋财害命？或两者兼而有之？

为了扩大线索来源，增强破案排查工作的针对性，专案指挥部围绕“2·7”案件综合反映出的特征，确定重点排查的范围是：

1、具有作案思想基础，有犯罪经验，具备反侦察伎俩，有犯罪预谋的人员中有作案可疑的；

2、对死者家庭情况熟悉，与死者家庭成员有一定矛盾或经济纠纷的人员中作案可能的；

3、因种种原因，近期急需用钱且和沈家有关系的人员中有作案可能的；

4、案发后突然去向不明的人员有作案可能的；

5、案发后表现异常、突然换洗衣物或销毁、处理衣物的人员中有作案可能的；

6、案发前后突然离开宾馆、饭店、旅社、租赁房屋等住宿场所的人员有作案可能的；

7、具备现场遗留物品特征的人员中有作案可能的；

8、其他可能作案的人员。

1000余名参战干警不分昼夜，不怕疲劳，不计得失，连续奋战，绝大多数干警从大年初一开始上班，就吃住在局，集体食宿，未回家看过一次，表现出了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和认真负责的自觉精神，涌现出了许多感人事迹。全市共清查居民52321户，人员85440人；租赁房屋户5721户，人员27300人；清查公共场所752个；走访学校113所，工矿企业320个，组织辨认照片3000余张。

经过广泛地发动群众和深入细致的排查访问，2月18日，专案指挥部经过对获取的案件线索进行梳理分析，最后确定李步国等3人作为重点嫌疑人，并列举出了9条依据，从而使“2·7”案件获得突破性进展。

李步国，男，21岁，住新华街236号县糖烟酒公司家属院，原新乡县烟草局门卫，1995年自动辞职后，到南方打工，1996年12月底突然回到新乡，并带回2名会武术的年轻人，行动诡密，形迹可疑，案发后李及2名新的外地人突然失踪。李还于阴历初六向人打电话，要求提供3000元现金，送到指定地点，并恐吓如有泄露，杀其全家。同时查知，李步国的同学徐彬、郭辉在年前与李步国来往密切，活动频繁，接触很多。

据此，专案指挥部立即对徐、郭二人进行了传讯，经突审，徐、郭二人交代，李步国等3人12月29日来新乡后住太行饭店417号房间，元月5日经郭辉介绍移住东马小营前街10号，李步国曾对人讲，这次回来是干大事弄钱的，准备大年三十晚上干用刀抹脖子的事。李还让郭辉为其购买麻醉药和杀猪刀，让王智强为其购买警服和手铐，进行作案准备。

为此，专案指挥部当即决定，对李步国在东马小营的暂住地进行搜查，发现室内留有未烧尽的警服残留物，在墙上提取了与现场一样的鱼鳞状鞋底花纹，在窗户布帘上发现了现场包锤子用的布，经鉴定，属同一种类，且接口吻合，并发现有与沈家房顶一样的二锅头酒瓶。通过对上述情况的综合分析，指挥部认定作案人就是为李步国等3人。

在确定了李步国等3人为重点嫌疑对象后，专案组不断加强对李的亲属和知情人的询问力度，组织专案组对县烟草局内部人员进行排查，并指派专人查找与李步国有密切关系的8个同学，不断扩大突破口，获取更多的线索来源。同时，果断决定对李步国等3名案犯进行公开通缉抓捕。通缉令在全省和新乡电视台、新乡日报发布后，全市公安机关立即行动，设卡布控，围追堵截，在市区的10个出口处，巡警、交警和新乡县烟草局认识李步国的同志一起，对过往人员和车辆进行盘查；车站分局立即对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进行控制；各分局和新乡县局全体干警一齐出动，在全市开展大搜捕，对宾馆、旅社、歌厅、浴池等公共场所和可能藏身的处所进行全面的清查。

与此同时，专案组兵分三路，分头行动，一路直奔李步国的老家封丘对其亲属进行调查；一路到广州，调查李步国在广州打工的活动情况；一路根据太行饭店住宿登记人肖水根登记的住址和身份证号码，直接到肖的老家江西省吉安市遂川县进行抓捕。

2月19日，江西抓捕组出发后，指挥部随即将“2·7”案件向当地公安机关进行了通报，遂川县公安局立即行动，在摸清3名案犯在当地的活动情况，搞清住宿地点后，2月20日早晨，突然行动，以迅猛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在睡梦中的李步国、乔海明二犯抓获。由于当时肖犯外出寄宿，侥幸脱逃。随后，当地公安机关又设卡布控，仔细查访，于2月21日凌晨2时又将案犯肖水根抓捕归案。

江西抓捕组到达遂川后，立即对3名案犯进行提审。经突审，在大量的事实证据面前，3名案犯不得不供认了他们受一个姓张的女人所雇，于2月7日杀害沈壮甫一家5口人的犯罪事实。

去年8月，李、乔、肖3人在广东省东莞市中银玩具厂打工相识后，便商定到新乡实施抢劫。这时，一个跟沈家有仇的姓张的女人出现了，许愿说，只要除掉沈壮甫，我保让给你们一笔大钱！他们动了心。去年12月29日来新后，他们先后购买了警服、手铐、匕首、假手枪、小铁锤、汽油等工具，并对沈家周围环境，特别是出入口的路线进行了反复踩点，进行作案准备。

1997年2月7日凌晨3时许，3名案犯身着警服，从沈家同排楼的东头攀上楼顶，沿张家隔墙下至二楼，然后，经李家二楼翻入沈家院内，进屋后冒充公安人员，对孔祥美假装查问，趁孔不备，用锤向其头部猛击，再用匕首将孔喉管割断，随后3名案犯又用匕首依次将沈伟娜、沈艳艳、沈娅琳和沈壮甫杀害。接着便在沈家寻找钱财，抢走现金2000余元及少量物品，然后顺原路返回马小营住处，将作案时所穿的衣服和部分作案工具烧掉后，于凌晨5时20分乘火车逃离新乡。

抓捕组在提取了3名案犯的口供证据后，经过周密安排，驱车30多个小时，行程2000多公里，于2月25日将3名杀人凶犯安全押解回新乡。与此同时，有仇的姓张的女人也在新乡被抓捕，据她交代是因为和沈壮甫的大儿子因情生恨，继而雇凶杀人！

新乡市“2·7”特大杀人案侦破后，人们在喜庆的同时，纷纷议论：素有“沈百万”之称的新乡县原烟草局局长沈壮甫一家5口为何被杀？原县烟草局门卫李步国是怎样受人所雇滑向犯罪道路的？此案暴露出的一些问题，发人深思。

一、患生于无防，害起于弗备。

除夕之夜，沈壮甫一家13口欢聚一堂，尽享天伦之乐，没想到祸从天降。李步国在县烟草局当门卫期间，到沈壮甫家送过几次福利，得知沈家的客厅大门经常不关，全家人的防范意识不强。他带着肖水根、乔海明3次去沈家附近踩点，然后对下手的时间、方位、手段进行了精心策划。大年初一凌晨3点多，李步国等人并没有去撬沈家的大门，而是绕到大东头，从一堵矮墙上爬到房顶，向西越过几家的房顶，直达沈家。他们从房顶上跳下，落地有声，住在二楼的沈壮甫的三儿沈继红和儿媳花桂玲皆未听见。李步国等人顺着楼梯下到一楼院中时，惊动了沈家饲养的小白狗，叫声汪汪，狂吠不止，丝毫没有引起沈家人的注意，一墙之隔的邻居也没有察觉。

李步国等人大喜，遂闯进亮着灯的客厅。沈壮甫的大孙女沈伟娜正看电视，见几个陌生人进来，便问：“找谁？什么事？”

穿着警服的乔海明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是来查毒品的！”

沈伟娜对着里屋的奶奶喊了一声，说：“公安局的来了。”

孔祥美也不怀疑，坐在藤椅上回答“公安人员”提出的问题。孔祥美、沈伟娜被杀后，李步国等人走进沈壮甫的女儿沈艳艳和小孙女沈娅琳的住房，她们惊醒后又喊又骂，住在隔壁房屋的沈壮甫一点儿也没听到。

凶犯对二女下了毒手后，来到沈壮甫房内。这老头正酣睡，李步国便耍了一出老鼠戏猫的游戏，并不急于动刀，而是用巴掌将沈壮甫拍醒。令人不解的是，沈壮甫醒后，只是睁眼看了看，接着又打起鼾来，重入梦乡。李步国等人不耐烦了，便举刀结果了他。

这时，小白狗仍在外头拼命狂叫。凶犯作案后又登上二楼，爬上房顶，原路返回，逃之夭夭。案发后，人们埋怨沈家人太麻痹。

二、财多生妒，树大招风。

近几年来，沈壮甫一家下海捞“鱼”，家底渐渐盈实。大儿子沈黎惠，开始做电子游戏生意，后来在河南焦作开了“夜巴黎歌舞厅”，由于“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把歌舞厅迁到新乡市。他后来扩展业务，与中州铝厂设备处的经营人员合作，开办了一个汽车配件门市部。二儿子沈惠新，在新乡县电业局开车，也不缺钱花。三儿子沈继红，与长兄联手，在经营“夜巴黎歌舞厅”的同时，做点别的生意。四儿子沈卫红，单枪匹马干，跟中州铝厂做大买卖。经过几年苦心经营，沈家发了财，买了几辆进口豪华小轿车，资金号称几百万，人们纷传他们是新乡县三大富翁之一，俗称“沈百万”。

当年，新乡市的确出了不少“大款”，有不少“百万户”或“千万富翁”正确解决了义利观，从钱眼里跳了出来，慷慨解囊，捐资办校、修路、架桥，逢年过节为五保老人和残疾人送温暖，解忧愁，有的还把千万元资产全部交给集体，受到社会各界的称赞。沈壮甫一家在公益事业上想得少，在帮穷扶贫上也不够大方，人们对此早有议论。

三、心理失衡走极端，贫寒无着起盗心。

社会冷漠和家庭贫寒把李步国一步一步推向犯罪的道路。李步国原籍河南封丘人，父亲李培庚，在县糖烟酒公司看大门，母亲是家庭妇女，经常在车站摆摊，卖旧货。哥和姐都是普通工人，企业不景气，收入不高。李步国平时爱记日记，写散文诗，以前还是有上进心的。他自从当了新乡县烟草局的临时工后，思想上渐渐长了毛病。他在日记中写道：“每月180元，实际只发153元，叫我怎么生活？”他大喊：“我不是傻子，也不是残疾，为什么这么没出息？我要大喊：社会不公平！”

一次，烟草局的一位女职工在局大门口教训儿子：“你不好好上学，长大了连自己也养活不了！你再不努力，就像你李叔叔（李步国）那样，看大门！”此刻，李步国就在一旁站着，听了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单位没有出头之日，回到家也没温暖，父亲由于家贫，经常在家喝闷酒，沾一点就醉，醉了就骂人，时不时撵儿子李步国滚出去。李步国就与一些不三不四的哥们来往，在新乡交结了“八大兄弟”。“八大兄弟”中，数他最穷，他很自卑，就留下一封信后，远下广东。这期间结识了乔海明、肖水根。他一心想发大财，干“大事业”，当一位姓张的女人拿钱雇他当杀手时，他欣然应承，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狼患已被除，圆月随人归。寄语牧野人，平安思不易。新乡，黄河北岸的一颗明珠，重放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