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增高手术后,我总是梦见一个女人
人生没有偶然,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我叫徐天童,是一名重案刑警。
我的工作充满危险,不仅成天与尸体打交道,自己也随时有可能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会面对比尸体更可怕的存在。
十来年前我入警时,笔试第一、面试第一,无奈身高只有1米68,与国家规定的1米7的警察身高差了2厘米。
为了让我顺利通过体检,父母带我去市人民医院做牵引手术,正是这一次行程,让我遇上了改变命运的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天在医院,我爸在挂号,我妈拉着一个小护士不停地问牵引手术方面的事情,我去厕所小解,完事后正准备往外走,听见有人喊了句“小伙子。”我先是愣了一下,又觉得在这里不可能会有人认识我,于是继续往外走。
“唉,小伙子,这呢。”这一次,声音是如此真切,似乎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的。
我左右看了一下,都没有人。我转过身,刚好对着一个蹲坑,里面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蹲在那里,他一身黑衣黑裤黑鞋,正仰头盯着我。
“你在叫我?”我问他,他点了点头,还堆起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我怎么看都没有暖意。
这时我还发现个奇怪之处,那就是他的裤子并没有脱下,我想你不脱裤子蹲那里干嘛呢,屎尿不得都拉裤子上啊。
“你进来。”他的脸没啥血色,病怏怏的,我估摸着他是得了啥病。
看见他这诡异的样子,我不愿与他多说,猜测他是想上厕所却没有纸,于是掏出包里的卫生纸递给他就准备离开。
“别走啊,你不是想长高嘛。”听见他这句话,我再也迈不动步子,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又像刚才那样笑了一下说,“我听见你妈在问那个护士了。”
也怪我当时的注意力都被“长高”这话吸引了,压根没想起我妈是把护士拉到一个角落去问的,一来旁人不可能轻易听到,二来当时我并没与我妈站在一起,他怎么知道那就是我妈。
我往他那走了两步,试探着问:“你有办法?”
我这一走刚好走到了阁子里面,谁知我刚走进去,蹲阁的门就从外关了过来,把我俩关在了里面,我没有在意,只当是外面有人经过时碰到了门让它弹了回来。
“当然有办法,我不仅可以让你长高,还不收你钱。”
一听他话我就笑了——这不是吹牛么,如果他说收我几千元让我长高的话,我或许还会相信,可他竟然说会无偿帮我,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你别不相信,我只是说不收你钱,并没说会无偿帮你。”
我暗自吃了一惊,这老头咋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他:“那你要我做什么?”
恰在这时,厕所外面有人在叫我名字,是我爸的声音。
我让老头等我一下,就往厕所外走去,我爸手里拿着挂号单,埋怨我说:“你撒个尿咋这么久啊,赶快,到你的号了。”
我心想和老头还没说完呢,但此事现在又还没个谱,我一时不想告诉我爸,就说我手机好像掉厕所了,让他在外面等我,我进去再找一下。
走回刚才那个蹲阁处,门是关着的,我一拉,拉不动,看来是从里面锁住了。我爸在外面催我快点,我只得往外走了,临出门那一刹,我又听到了病老头的声音:“明天晚上9点,还在这里见面。”
我以为老头出来了,回头一看,那个蹲阁却还是关着的,正纳闷呢,我爸已经对我不耐烦了,干脆拉着我小跑了起来。
医生说手术要花费一万五左右,并且不保证百分百成功,也不保证术后不反弹。
听了这话,我就放弃了在医院做手术的想法,爸妈是做小生意的,挣点血汗钱不容易,不能白花了。
我爸却一咬牙说:“只要有成功的希望,那就要做,我们家好不容易能出个公务员,不能错失这次机会。”并和医生约好后天上午做手术。
回到家,我想着要去找怪老头,就对爸妈说手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让他们安心守店。第二天下午,我给我爸说去市里同学家住一晚,手术那天才不用早起赶车。
我是八点半到的医院,此时医院的人已经比较少了,门诊大厅里,咨询台那里的值班护士都无聊得玩起了手机。
我盯着她,脸蛋真不错,身材也好,反正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我厚着脸皮走过去,假装问她厕所在哪里。
护士见有人咨询,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我一看,竟然和我一样高,这立马让我自惭形秽,没了想法。她指明厕所位置后,我慌忙逃离了。
厕所里没有人,我出来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玩手机,不时看下厕所那边。9点05分时,我坐不住了,决定再进去看一下。
来到厕所门口,里面一览无遗,小便池没有人,我又往里走,这就看出了点名堂,所有蹲阁门都是开着的,除了昨天怪老头蹲的那一个。
看来这老头是趁我没注意已经进来了,我走过去,伸手拉阁门,拉不动,我就问了一句:“喂,是不是你啊?”
没有回音,我心里纳闷,蹲了下来,弯腰去看下面。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一双穿着黑裤子黑鞋子的脚,不是怪老头又是谁。
明明在里面还不吭声,我站起身,使劲拍打了几下阁门,却还是没动静,我气不打一处来,两只手放在阁门的把手上,使劲一拉,结果这一用力,我整个人都往后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偷偷打开了阁门的锁,这不是耍我么。我站起来,几步冲了过去,准备好好骂他一顿。老头还是像昨天那样蹲在那里,仍然没有脱裤子,不同的是,昨天他是脸向外面,今天他是屁股向着外面,所以我走到蹲阁前面时,看不见他的脸。
我那时年轻气盛,走进蹲阁就去抓他衣领,想把他拉起来质问他,哪知怎么也拉不动。
这个时候,背后突然“哐当”一声,我的视线顿时黯淡了下来,我明白是蹲阁的门又关上了。
昏暗的蹲阁里,怪老头一身黑色,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脑子里蹦出了一个让自己心里发麻的念头——这老头咋像是个穿着寿衣的死人啊?
一切太过于诡异,我触电似地松开了手,连呼吸也沉重了起来。我再也不想去碰他,只想着赶紧跑出去。我转过身,去推蹲阁的门,却怎么也推不开。我感觉到身后的东西好像动了起来,我不敢回头,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不停地拍打着门,并大声喊叫。
拍门的声音在厕所里回响,也不知门诊大厅那些医生护士跑哪去了,竟然听不到这边的动静。老头好像已经完全站起来了,我双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是趴在地上的,我用双手撑着坐了起来,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一分钟后,我才反应了过来,我是来找怪老头的,后来我被吓住了,想要离开,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后脑勺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现在我仍然还在蹲阁里,只是哪里还有怪老头的影子。我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疼得不行,看来是那老头从背后偷袭了我,把我弄晕后离开了。我扶着阁门慢慢站了起来,往厕所外走去。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哪里不舒服吗?”刚出厕所几步,耳边就传来这温柔的声音。我转过头,正是刚刚那个美女护士,一脸关切的样子。
我看着她的脸庞,笑颜如花。只是,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怎么比她高了一个头顶?这个想法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大脑,护士见我发愣,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想到一个可能,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急切问她哪里有身高体重秤,她撇了下嘴,用手指了指医院的大门口。
我几乎是跳上那个身高体重秤的,五秒钟后,显示器上出现了结果:体重65kg,身高171cm。我有点不敢相信,下来后又重新站了上去,仍然是这个结果。
那天从医院出来后,我就长高了3厘米,怪老头还买二送一,让我比预期多长了一厘米。
我顺利通过体检,成为了一名警察。只是有好几次我感觉到腿不受控制,摔了几跤,我怀疑是怪老头在对我做“牵引手术”时,伤到了神经,好在问题不是很大。
而怪老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但是我记得他说过,这不是无偿的,我明白,终有一天,他会来找我的。
2
根据公安部的规定,新招录的人民警察,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初任培训,就是这期间,发生了我从警后的第一起离奇命案。
市公安局有自己的培训基地,在离市区十公里远的一个风景区。风景区有一个大大的水库,基地就坐落在水库正中的一个小岛上面,三面环水,惟有正面有一条路通向岸边。
我们这批共录用了30名新警,24个男的,6个女的。培训期间,白天上课,晚上休息,周末放假,离家近的可以回家。生活很是规律,让我有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一个周五晚上,大家约好一起去附近的小镇上聚餐。那天一共坐了三桌,为了活跃气氛,六个女生被分成了三组,每桌两名。期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从下午六点一直吃喝到晚上九点半才收场。
散场后,除了回家的、打麻将的和去网吧上网的,只剩下七个人要回基地。
这些人中,我和刘鹏是一个寝室的,另三个男生是我们隔壁寝室的,还有两个女生吴君霞和张瑶。
刚开始我们七个人是走在一起的,走着走着,那三个男的急着回寝室斗地主,就撇下我们先走了。
刘鹏赌瘾也大,说要回去看他们斗,我喝了酒犯困,也想早点回去睡觉,但觉得大晚上的留下两个女生有点不仗义,便硬是拉住了刘鹏。
走到水库边时,吴君霞说要在这吹吹风、欣赏夜色,我心说你倒是好兴致,我还要睡觉呢。
吴君霞似是看出了我和刘鹏的心思,让我俩先回宿舍,我忙说:“那怎么行,你们两女生不安全。”
吴君霞用手指着我们正前方五十米远处的培训基地说:“你们看,基地就在前面,能有什么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风景区晚上人都没有,只要这两美女不自寻短见跳湖,应该是没啥危险的。
刘鹏当然求之不得,马上说:“那你们别呆久了,这里晚上蚊虫多,脸上要被咬几个包就不漂亮了。”
说完,这小子就径直往前走了。我刚想跟上去,却发现迈不动步子,奇了怪了,刚刚一路走来明明是好好的,难不成是酒喝多了腿脚发麻?刘鹏走了几步,发现我没跟上,转身说:“童哥,磨蹭啥呢?”
吴君霞以为我还是在担心她,开玩笑说:“唉呀你放心吧,这里面住的都是警察,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刘鹏返回来,把我推着往前走,边推边说:“走走走,我没带钥匙,你不回去我进不了宿舍。”
刘鹏这一推,我发现自己的腿又灵活了,完全没了刚才迈不动步的感觉,真是邪门了。回到宿舍,刘鹏门都没进,直接到隔壁观战去了,我则去洗澡准备睡觉。
洗完澡出厕所时,我看到刘鹏进来了,问他咋不看了,他说喝了酒太渴了回来拿饮料,说完就拿了瓶脉动出去了,我直接上床睡觉。
我睡得正香,迷糊中感觉到有人推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刘鹏的一张大脸,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说:“快起来,美女失踪了。”
当时我迷迷糊糊的,没好气地说:“那肯定是被你这个色鬼藏起来了。”说完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刘鹏,你们快点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宿舍,我一下坐了起来,回想起刚才刘鹏的话,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瑶说吴君霞现在还没有回宿舍,手机也关机了。”我一看时间,差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我忙着穿好衣服,把张瑶叫进来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我和刘鹏走后,她陪吴君霞坐在湖边聊天,过了半个小时,张瑶想回宿舍去洗澡了,吴君霞却意犹未尽,就让张瑶先回去,说她再呆一会儿。
等张瑶洗完澡,吴君霞还没回来,张瑶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们的宿舍正好面对着小路,虽然晚上路灯昏暗,但站在窗户边仍然可以看到那里的情形,张瑶赶紧跑到窗户边,看到吴君霞还坐在那里,以为只是手机没电了,放下了心,躺床上看起了电视。
张瑶准备睡觉时,已经十一点45了,吴君霞还是没回来,她又走到窗户边,却惊讶地发现刚才吴君霞坐的地方空空如也。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不敢过去找,忙着来到我们这边求助。
听张瑶说完,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叫上隔壁还在斗地主的罗成他们三个人一起出门去找吴君霞。
我们每人拿上一支各自的警用强光手电筒,来到之前我们与吴君霞分别的地方。这里有一个铁制的长椅,张瑶和吴君霞刚才就是并排着坐在这上面的。
刘鹏用手电照着上面,然后“咦”了一声,我问他怎么了。
“张瑶,你刚才是不是坐在这边的?”刘鹏指着长椅的一边说。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张瑶好奇地问。因为我和刘鹏走的时候,她俩还没有坐下,按道理不应当知道她们的坐法才对。
我明白刘鹏的意思,指着张瑶坐的那一边说:“你们看,这个长椅,张瑶坐的那边,上面已经有了一层细小的露水层,这与张瑶离开了一个多小时是相符的,而另一边,还是干干的,这说明吴君霞没有离开多久。”
“那我们赶快找啊!”张瑶着急地说。
天色已晚,范围有点大,为了提高效率,我们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我和刘鹏张瑶一组就在附近寻找,另外三个男生一组沿路往基地外寻找,有发现马上电话联系。
之后,刘鹏提议我们这组再细分一下,他负责找长椅周围,看有没有吴君霞遗留的什么东西,而我和张瑶负责搜寻湖面。在搜寻时,我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啊,那是什么?”张瑶的声音让我心里紧了一下,忙看了过去。她正用手电射着湖面上的一处,我定睛看去,竟像是一件衣服。由于隔得远,手电的光射过去已经有些微弱了,看不清楚,我把我的手电筒也照过去,还是有点模糊。
我转身想叫刘鹏把他的手电筒也拿过来,刚好看到他正趴在长椅边的地上,我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他站起身,走过来说什么也没有。
我拿过他的手电筒也射向了湖面,三条光束汇在一起,总算把那个东西看明白了,是一个白色的塑料口袋。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张瑶带着哭腔说道。
我如释重负,把电筒还给刘鹏说,“从长椅上的痕迹来看,她离开没多久,宿舍楼不是有两个通道嘛,会不会是在我们下楼时,她刚好从另一个通道上去了,反正这附近也没什么线索,要不我们再回宿舍看一下,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
女生毕竟胆子小一些,再加上刚才吓了一跳,张瑶马上接口说:“好啊好啊,我估计她正躺床上看电视呢,看我回去不好好数落她一番。”我明白,张瑶这话带有很大程度的自我安慰成份。
我看向刘鹏,他也同意了。说定后,我们就准备往回走,恰在这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腿又发麻了,动不了。我忙让刘鹏来拉我一把。
他走过来,开玩笑说:“咋回事,你今晚喝的酒都喝到腿上去了啊。”
结果他一过来,我又能动了,我摇了摇头,心想这多半与我近几次摔跤一样,都是怪老头对我做“牵引手术”的后遗症。
我们一行三人,又顺着小路往基地方向走去,刚走了十来步吧,走在前面的张瑶突然的一声尖叫把我吓得血气上涌,手里的电筒都掉了。
我边低头去捡电筒,边说“姑奶奶,吓死人要偿命的哦。”
等我抬起头时,看到张瑶脸朝着湖面,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手里的电筒竖直向下不停地闪动,那是她的手在颤抖。刘鹏已经站到了她身边,手里的电筒射着水面。
我顺着看过去,只觉心脏跳动到了嗓子眼。这一次,刘鹏手电所指的位置离岸边并不远,就五米左右,所以即便只有他一支电筒照射,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湖面上飘着的,是一条蓝色与白色相间的连衣裙,而这正是今晚聚会时吴君霞身上穿的那一件。
我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怕看到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更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3
吴君霞死了,法医鉴定是割腕后失血过多而死,没有被性侵,没有中毒迹象,没有挣扎痕迹,所以,定性为自杀。现场没有找到吴君霞的手机,初步断定是沉到湖里了。
我很自责,如果我没有丢下她们俩个女生,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反应更大的是张瑶,从发现那件连衣裙后,她就一直在啜泣。
报警电话是刘鹏打的,他还通知了罗成他们三人回来,我们六个人一直在岸边等到刑警过来。
刘鹏是公安院校毕业的,这次报考的也是刑警,通过这一系列事情,我发觉他不仅有严密的逻辑思维,更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是块当刑警的料。
我就不行了,虽然逻辑思维尚可,但心理素质明显就比他差多了,好在我报考的巡警职位对这方面要求并不高。
人捞上来后,张瑶也不害怕了,疯一样跑过去,在确认那就是吴君霞后,抱着就哭了起来。寂静的夜里,她的哭声直击现场每一个人的内心,让人无比动容,所谓闻者伤心就是如此吧。
我在悲伤之外,心里有一点小疑惑,晚上吃饭时,吴君霞并没有带提包,连衣裙上面也没有包,那么她割腕的工具是藏在哪里的呢?
关于这一点,刘鹏回答了我:“她那一头浓密的黑发里,藏一张刀片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因为没有他杀的任何证据,第二天,这案子就结了。对于吴君霞的离去,我自责与惋惜皆有,刘鹏则安慰我说:“这事不怨你我,如果她是铁了心要自杀,谁都阻止不了。”
周日晚上点名时,市局警训处的处长宣布了一条新的纪律,从那之后直到培训结束前,周末放假时,所有人员均不得离开基地。大家都明白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所以他宣布后,并没有人表示不满意。
虽然我觉得当晚吴君霞一路上说话都很正常,不像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但专业刑警都定案了,我也没再多想。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周一上午,我们按课表在教室上理论课时,突然进来了四个着装警察。其中一个肩膀上挂着两杠一星的警察对上课的老师轻声说了几句,说完就出去了。
正当我们纳闷时,老师点了七个人的名字,让这七个人到教室外面去,刑警有些事要询问。
这其中就有我和刘鹏,我心里细数了一下,除了那天晚饭后与吴君霞一起回来的六个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生杜欣,她刚好是与吴君霞张瑶同一间宿舍的。
在往教室外走时,我低声问刘鹏:“会是什么事?”刘鹏的回答与我的猜测一样:“估计还是与吴君霞的案子有关。”
那天我们七个人出去后,被带到了培训基地的办公区。基地提供了三间办公室给刑警,两杠一那个警察把张瑶叫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剩下的三名警察依次对我们另外六个人进行询问。我们六个人都问完时,张瑶还没出来,一个警察让我们先回去上课。
在回教室的路上,我们几个人交换了警察询问的内容,无外乎就是问我们那天吃饭时的情景,以及后来我们与吴君霞一起回基地途中的一些细节。杜欣那晚吃饭后直接回家了,没有与我们同路,警察主要是问她近期吴君霞在宿舍中是否有异常的表现。
直到上午的课结束,张瑶都没有回来。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寝室三个人坐在一起,讨论着今天的事情。
“你们知道吗,吴君霞的案子要重新调查,据说张瑶被列为了嫌疑人。”说话的是顾远洋,我们寝室除了我和刘鹏,就是他了。
顾远洋学的中文专业,这次考的是市局政治部文秘职位,是我们30个新警中唯一的一个机关警察。
鉴于政治部这个部门的权力很大,加上顾远洋自身也比较外向,因此他在我们这批新警中很吃得开,甚至和基地的教官都混得很熟,这样一来,他那也就有了不少的小道消息。
“为什么啊,不是都结案了吗?”刘鹏不解地问。
“就案发现场以及对吴君霞的尸检来说,定为自杀也说得过去。但好像她的父亲是市里的一个高官,对刑警队的结案报告很不满意。所以这次刑警支队派出了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大队长,也就是刚才和老师说话那个两杠一星的警察,由他亲自带队,过来重新调查。”
我猜测着说,“看今天这架势,难不成他们还真的怀疑吴君霞的死与张瑶有关?”
“可不是吗,吴君霞死之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张瑶,如果吴君霞死于谋杀,按常理来说张瑶的嫌疑最大。最重要的是——”说到这里,顾远洋停了下来,左右望了一下,确认我们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接着说道:“张瑶之前说了谎话!”
“什么假话?”我和刘鹏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顾远洋再次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埋了埋头,压低声音说:“也就是我们一个寝室的,我才告诉你们,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啊,这可是保密内容,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到的。”
“知道了,快说吧。”我催着他说。
“你们知道吗,张瑶和吴君霞事发前一天才吵过架,两人根本就是面和心不和,所以你俩走后,张瑶不可能会陪吴君霞坐在那里聊天半个小时才离开。”
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回来的路上,虽然她俩都在说话,但要么是吴君霞在和我们说,要么是张瑶在和我们说,她们俩人间似乎真的没有交流。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刘鹏随即证实了这一点。
“这也只能说明她们之间的确有矛盾,更何况,如果张瑶真如你所说没有坐够半小时就走了,这更证明案发时她不在现场啊。”我主观上不愿相信张瑶会是凶手。
“你傻啊,作案动机有了,其他还会是问题么?你俩离开了,吴君霞死了,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凭她张瑶一张嘴决定。”
“我倒想起一件事,找吴君霞时,本来我们不是都准备回宿舍了么,我俩都没再注意湖面了,不知张瑶怎么又去看湖面,并且刚好发现了吴君霞飘在水面的尸体。”刘鹏说出了一个疑点。
这的确有点蹊跷,但我想起那晚张瑶抱着吴君霞尸体哭时,不似装出来的悲伤,反倒像是本来很好的两个小女生间有了点小矛盾,正在斗气冷战时,一方突然离开,剩下一方心中无比的内疚与自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吴君霞和张瑶有矛盾这事应该是杜欣说出来的吧。我们录完口供出来她自己都没提及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老实说,我有点怀疑顾远洋消息的准确性。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讲的内容都是他们专案组内部传出来的,保证真实可靠,你俩记得出去别乱讲就是了。”顾远洋得意地说。
我还有几个疑惑,刚准备讲出来和刘鹏探讨一下,就见他已经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然后站起来说:“你俩倒是吃快点啊。”
下午上课时,张瑶也没有出现,听说刑警队审问嫌疑人时,手段多得很。我仍然不愿相信张瑶是凶手,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希望她能挺住,守住自己的清白。
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难眠,脑子里反复回忆着案发当晚的点滴,如果张瑶真是凶手的话,她割吴君霞的手腕,吴君霞不可能不反抗,而尸检结果显示吴君霞死前并没有与人打斗;那么就有可能是张瑶趁吴君霞不注意,直接把她推进了湖里溺死,可这样一来,又何必再去割她的手腕多此一举,并且她又如何下到湖里去呢?
正想得入神,刘鹏的呼噜声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夜里,吵得我心烦,让我恨不得拿枕头捂住他的脸。
刚才想事情时没注意,这时思绪被打断了才感觉到小腹一阵坠胀,我不情愿地起床去上厕所。
为了不吵到他俩,我刻意关上了厕所门。正当我闭上眼睛“嘘嘘”时,听到外面的寝室门被打开了,我心里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要说明一下,基地的每间寝室里都有单独的卫生间,除此外,每层楼上还有公用卫生间。为了方便相互串门,只要寝室里有人,大家都不会锁寝室门的,所以寝室门从外面里面都可以打开。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家都睡了,当然不会是有人来串门,那么就是寝室有人出去了,我猜是他俩中的一人也起来上厕所,刚好寝室厕所被我占了,他就只有开门去外面的公用卫生间了。
想通了原因,我就释然了,冲了水打开厕所门。寝室门果然是开着的,刚走出来,我感觉到左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我弯下腰捡了起来,借着走廊的灯光,我看清是一部手机。
我往走廊望过去,空无一人,我又转头望向寝室里面,这一望让我疑惑了起来,刘鹏和顾远洋都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刘鹏的呼噜声仍然有节奏地响着,那么,是谁打开了我们的寝室门,又是谁落下了这部手机?
4
这一切显得很是诡异,我有点害怕,走到刘鹏床边,想要叫醒他,可他睡得像死猪一样,我叫了三声都没有反应。没办法,我只得关上寝室门,并上了锁,然后重新躺到了床上。
我手里捏着捡的那部手机,刚才我就看清楚了,这是一部白色的诺基亚直板手机。我试着按了几下键盘,没有反应,看来要么是关机了,要么是没电了。
这部手机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方式都太过于诡异了,让我对它有种本能的抵触。我把手机放到了枕头下面,准备等天亮了把这事告诉刘鹏,一来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二来研究下能不能打开手机找出点线索。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再也不想去思考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努力让自己入睡。可越是想让自己睡着,就越是清醒。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采用了最古老的办法——数绵羊。我记得我数到了二百多只,后面就迷糊了。
我看到一只大黄蜂在我面前飞来飞去,翅膀煽动时发出恼人的“嗡嗡”声,我伸出手去想要打开它,它却灵巧地躲开我的手,直接飞到了我的头顶上空,这简直是在挑衅我,我豁出去了,伸出手就猛地朝自己头顶上拍了下去,想要拍死它。
眼前漆黑一片,我的头顶和右手掌都传来一阵疼痛,我惊醒了过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不对,怎么“嗡嗡”声还在继续,我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这声音是从枕头下传出来的,我忙着掀开枕头,竟是刚才那个手机在震动。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由于眼睛闭了太久,乍一看手机屏幕,有点模糊。我揉了揉眼睛,这下能看清了,可当我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吓得直接将手机扔到了地上。因为,因为那句话写的是——我不是自杀的!
手机摔在地上,撞击到了脸盆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顾远洋受到了惊吓,猛地坐了起来,大声喊了句:“有贼啊!”
他这一声把刘鹏也叫醒了,我就见到他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冲到寝室门边,打开了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即便我当时是处于惊吓状态,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句:这娃的应急反应能力真强啊。
灯开了,寝室里的状况一目了然,当然没有贼。他们俩个“活”了过来,给了我莫大的底气,加上白炽灯把寝室照得亮堂堂的,也让我踏实不少。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说:“没有贼,声音是我弄出来的。”
刘鹏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半眯着眼睛说:“大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弄这么大声响,梦游啊?”说完就准备关灯。
“别关!”我忙叫住了他,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补充说:“贼倒是没有,鬼好像就有一只了。”说完,我看向了地上的手机。此时,手机已成摔成了三部分,一个机身,一块电池,一个后盖。
顾远洋捡起机身,自言自语说:“这手机怎么这么眼熟啊?”
刚才手机上显示的那句话让我隐隐猜到这手机的主人是谁,也正是这个猜测让我吓得扔掉了手机,现在,顾远洋的话无疑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见过这手机?”我想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嗯,让我想想。”说着,顾远洋把手机正反两面都看了几遍,我和刘鹏在一旁等着他的结果。
“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吴君霞的手机。聚餐那晚上她和杜欣不是坐在我们这一桌嘛,我刚好坐在她旁边,瞥见她用过这手机。”
还真是吴君霞的,顾远洋的话同时也证实了案发当晚她是带着手机的。我再次想起她的连衣裙上面没有包,那在回基地途中,她应该是把手机拿在手上的,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想来应该是当时喝了酒,思维不清晰,加上天色已晚,所以才没留意到这个细节吧。
后来张瑶给她打电话是关机的,在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手机,当时出警的刑警还判定是掉进湖里了。现在手机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我们寝室,还闪现了那么一句话,想到这里,我浑身不寒而栗。
听完顾远洋的话后,刘鹏就从门边走了过来。此时,他正准备把电池安上去,并问我:“这手机怎么会在这里?”
我再次阻止了他的动作:“别动它!”说完,我走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了手机。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顾远洋刚诧异地问我:“天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晚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们。听我说完,他俩都沉默了。过了十来秒,刘鹏镇定地说:“既然这样,我们更应该开机看看手机里有什么,我不相信真是吴君霞的鬼魂显灵。”说罢,他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将电池装了上去,按下了开机键。
这一次,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也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刘鹏长按开机键三秒后,屏幕亮了起来,诺基亚的质量真没得说。我们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可以感觉到,空气中三人的呼吸声都小了,看来他俩心里也很忐忑。
半分钟后,开机动画结束,出现了待机画面。壁纸是吴君霞的一张生活照,照片中的她披着长发,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像是在看着河水流动,又似在思考着什么,面容娇好,姿态优雅。只可惜画面仍在,伊人已逝。
“看看最近的通话记录。”顾远洋说。
刘鹏依言打开了通话记录,让我们失望的是上面空白一片。刘鹏正准备翻看短信,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刚才那句话。
“你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个?”刘鹏问我。
“嗯。”我回答他的同时,仔细看着屏幕。
刚才我在半醒状态,突然看到这句话,加上四周一片黑暗,被吓得扔掉了手机。现在,我才看清,这句话虽然吓人,但它的出现方式并不吓人,这是一个备忘录的提醒,设置的时间是凌晨4点。
我这人平时记性不是很好,因此经常用到手机提醒这功能,对它的原理很清楚,多数手机只要提前设置好,即便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它也会在预定的时间准时提醒。也就是说,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不是鬼魂作怪,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来,案件另有隐情啊。”刘鹏显然也看出了这个门道,他按下了停止键。
“看看能不能再发现点什么。”我提醒他说。
刘鹏依次打开了手机的短信箱、电话簿、相册、备忘录。短信箱是完全空白的,电话簿里面有很多电话,相册里都是一些风景照和吴君霞的个人照,备忘录只有一条记录,就是设定在凌晨4点提醒的“我不是自杀的!”这句话,除此外,手机里再没有其他内容。
看完后,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很显然,通话记录和短信箱都是被人为删除的,而手机今晚出现在我们寝室,以及在凌晨四点所提醒的那句话,都有着很明显的针对性,就是要告诉我们一些信息。
那么,提供手机的人究竟是谁?顾远洋认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凶手杀害吴君霞后,拿走了她的手机,并删掉了上面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这说明吴君霞在死之前与凶手有过联系。
刘鹏却认为提供手机的人应该只是恰好捡到了吴君霞的手机而已,因为如果是凶手的话,巴不得此案以自杀定性,怎么会让手机重新出现,还特意说明吴君霞不是自杀的。
我觉得他俩说得都有道理,单就目前情况来看,无法确定手机提供者的真实身份。但我认为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这人是凶手还是恰好捡到手机的路人,他必定是培训基地的一员,并且就住在宿舍楼里,不然不可能大半夜的,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手机出现在我们寝室。
顾远洋打了个哈欠,然后说:“管他的,先睡觉吧,天亮了再说,明天还要培训呢。”我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过了。
刘鹏把手机递给我说:“这手机是冲着你来的,还是交给你保管吧。”
我忙摆手说:“难不成那人一直在门外等着我起来上厕所啊?再说,就算他听到里面有动静,也不能确认就是我啊。我觉得吧,他只是想让我们寝室的人发现这手机,并不在意到底是谁发现的。”
“别狡辩了,我知道你是害怕,先放我这吧。”说完,刘鹏就关灯睡床上了。
消除了吴君霞鬼魂现身的可能,加上她的手机也没在我身旁,我放松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快天亮时,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不认识的长发美女站在我面前,不停地说着什么,可不管我多努力,就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急得不行,又伸出手比划,我却还是不懂她的意思。突然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就消失了。
5
第二天早上,我们寝室三个人都睡过头了,没有去出早操,为此还被扣了分。吃早饭时,我们三个还是焉哒哒的,晚上没休息好,对人的影响真的蛮大的。
我们边吃饭边小声商量着如何处置吴君霞的手机,起床后,刘鹏就把手机交给我了,他说他裤包装不下了。
这毕竟是死人用过的手机,我还是有点犹豫,他就开玩笑说:“大白天的,你怕个啥。”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认怂,就接过来揣进了裤包。
“办案的刑警还在基地,这手机是重大的破案线索,我们应当把手机交给他们。”顾远洋首先发表了意见。
“恩,我同意你的观点,抛开线索不说,这也是吴君霞的遗物,应该交给警察,待警察侦查完后交还给她的家人,这上面还有她的照片呢,也算是留给家人的一点念想吧。”我想起手机壁纸上那个曼妙的人儿就忍不住一阵惋惜。
“我没意见,只不过,警察会不会相信我们所说?毕竟这手机来得太过蹊跷,我担心警察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三个身上。”刘鹏讲了他的顾虑。
“放心,手机由我去交,他们会相信的。”顾远洋拍着胸脯说。
听他一说,我赶紧把手机交给了他,我可不想揣着这个烫手山芋。
恰在这时,罗成寝室三人吃完饭从我们桌旁走过,罗成笑着说:“刘鹏娃,你小子昨晚又拉肚子了不成,今天魔鬼教官陈建国值班,你娃都敢不来出早操。”
陈建国是基地教官里年龄最大的一个,看样子有五十来岁了。按理说年龄越大应该脾气越温和才对,可他是个异数,他绰号“陈一火”,脾气大得很,据说就连市局一些领导在这里培训时,犯了错他都照骂不误。他个子瘦,皮肤黑,长着一幅关公脸,我就从来没见他笑过,这面相倒与他的脾气颇为相符。
“闭上你的乌鸦嘴,哥早没拉了。”刘鹏白了他一眼说。
“你啥时候拉肚子了啊?”等罗成他们走了,我问刘鹏。
“哦,还不就是聚餐那晚上,先是吃了一肚子热的,回到寝室我一口气灌了一瓶脉动下去,这冷热一混合,肚子立马就不舒服了。”刘鹏头也不抬地说。
吃完早饭,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和刘鹏直接回了寝室,顾远洋则去找警察交手机。
我还拜托了他一件事,让他打听下张瑶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你该不是看上她了吧?”我忙解释说:“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她那样子怎么都不应该是凶手而已。”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当警察,不要被自己的主观情绪所影响,降低了客观分析事物的能力。”刘鹏提醒我说。
他说得很对,我的确是主观上不愿意相信张瑶会是凶手,或者进一步说,我不愿相信的是,案发当晚她的悲伤与眼泪是装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作为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先是谋划杀人,继而又抱着自己杀的人失声痛哭,这样的老练与深沉,就太可怕了。
上课前五分钟,顾远洋打电话让我帮他把笔记本带过去,他就不回寝室了,直接去教室。我匆匆翻出他的笔记本,和刘鹏一起快步向教室走去。
课上,我好几次都想问顾远洋问到什么消息没有,可看到教室里来回巡视的陈建国,我硬是忍住了。平时上理论课,值班教官都坐在最后一排,也不管我们听不听课,下面好多人都在玩手机,唯独陈建国值班时,大家都规规矩矩的。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休息,我赶紧问顾远洋把手机交给警察没有。他把我和刘鹏拉到了教室外面的空地上,这才开口说:“手机我给了,他们就问了一下发现手机的具体过程,我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应该是相信了。至于张瑶,我也打听到了,她现在还在基地,刑警说还要问她一些细节。说白了,她现在已经被限制人身自由了,晚上睡觉也有女警察守着。”
“她有没有受伤啊?这几个刑警会不会逼供?”对于张瑶的处境,我心里有点不安。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们是不可能让我见到她的。”顾远洋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把刑警队说得也太黑暗了,动不动就是刑讯逼供。”刘鹏语气里很是不满。这也难怪,他自己就是刑警,当然容不得人说刑警的不是,我识趣地闭了嘴。
这时,小路上出现了三辆警车,向着基地驶来。加上昨天过来的两辆,基地一共来了五辆警车。
等这三辆车近了,我才看清其中有一辆是警犬车,后面的车厢里拉着两条警犬。
另外的车上下来了一个警察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牵着警犬往小路走去,我估摸着是要到吴君霞坐的那个长椅边去找线索。我心想,都过了好几天了,气味啥的早就消失了吧,现在来能闻个啥啊。
“我打赌这两条狗起不到任何作用,就是做样子给吴君霞她爸看的。”顾远洋显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两条警犬顺从地被两个警察牵着,我们三人也往教室走去,谁成想在交错时,警犬突然对着我们三个人吠叫起来,看那架势,要不是那两警察拼命拉着,它们的大嘴已经咬到我们身上了,把我们吓得不轻。两个警察连忙向我们道歉,解释说这两警犬最近在发情,脾气很是暴躁。
教室里传来陈建国的口哨声,我们忙着避开这两条发情的警犬,向教室跑去。哪知慌慌张张的,在进教室时,我又摔了一跤。
虽然后面的刘鹏及时扶起了我,不过摔下的糗态已经被人看到了,我还是怪难为情的。
我边往座位走去边骂道:那个臭老头做手术的技术也太差了,让我有了这个后遗症。并且我感觉到最近腿脚不受控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看来等培训完了,还是得去医院做个腿部的全面检查啊,不然继续恶化下去还了得!
吃午饭时,食堂里冲进来了五六个警察,他们进来后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接着,他们走到了正在食堂吃饭的那桌警察旁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就看见吃饭的警察全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然后所有警察都冲出了食堂。
“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向顾远洋,因为他那消息最多,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问他。
“这我还真不知道,跟出去看看呗。”说完,顾远洋就跟着其他看热闹的七八个学员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本来我就一直记挂着吴君霞的案子,因此对前来办理此案的这些警察的举动也就格外留意,忙跟在顾远洋身后去看个究竟。
等我们走到食堂门口时,已经不见了刚才十多个警察的踪影,就听第一个跑出来的学员说:“他们跑出来就分了四五个组,分散开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时,陈建国急匆匆赶了过来,把我们除了吴君霞和张瑶外的28个学员召集到一起,解开了我们心中的谜题——张瑶跑了!带队刑警大队长的意思是让我们赶紧回各自寝室,打开门,他们要逐一检查寝室。
他一说完,我们就全往寝室走去。我已经没心思去想张瑶是怎么跑出来的了,我只知道她肯定是跑不掉的,基地就这么大块地方,她能藏哪里啊,更何况,还有两条警犬呢,找她只是时间问题。
想着,我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我希望我能够找到她,我知道自己没能力帮她逃跑,我只是想问清她一些事情。
到宿舍楼下时,两个通道口分别站着两名警察,他们的人已经分散开了,光靠这四个人没办法对整栋楼进行细致的搜索,只有先守住通道。寝室门都是锁上的,他们担心张瑶那会有某间寝室的钥匙而躲进去,这才叫我们来开门。
警察话还没说完,我就匆匆往楼上赶,刘鹏几步追上我,小声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万一张瑶让我们找到,你可别犯傻想帮她隐藏啊。”我没有吭声,脚上的步子却更快了。
风风火火地走到寝室门口,我掏出钥匙就要开门,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我把钥匙扔给后面的刘鹏,就往另一边的公用厕所跑去。
这个厕所里面共有五个蹲阁,冲进厕所后,我就准备从靠门的蹲阁开始,逐一看过去。
刚走两步,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一个人正在插上门栓。虽然她现在是背对着我,可我仍然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张瑶。
我看到她浑身都在发抖,门栓插了好几次才插上去,插完后,她就转过了身。
“徐天童,救我!救我!”张瑶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边说边踉跄着向我走来。
6
看着张瑶憔悴的脸庞,带泪的双眼,我心中的怜悯再次滋生了起来,扶着她问:“警察打你了?”
“没有,他们就是不让我出门,还不让我睡觉,我快崩溃了。”
“那你也不能偷跑啊,这样不反而加深了嫌疑么。”我叹了口气说。
恰在这时,厕所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张瑶颤抖得更厉害了,我紧张地盯着门,故作镇定地问:“谁啊?”
“开门啊大哥,我尿急,寝室厕所被占用了。”是罗成的声音。
我心里急个不行,这可怎么办啊。张瑶拉着我的衣领,把嘴凑到我耳边说:“我不是想跑,我知道跑不掉。有人要害我,我就是想出来找你和刘鹏,你们要给我做证要帮我啊,不然我就完了,求你了。”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我的脸上,那是张瑶的泪水。
“谁在里面,赶紧开门!”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次应该是那几个警察之一了。
张瑶松开我,我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期盼,实在不忍心拒绝,轻轻地点了点头。张瑶松了口气,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是看着张瑶被刑警带走的,当时我怎么都想不通,在专业刑警的看守下,她是如何跑出来的,她又怎么知道在宿舍楼的公用厕所里会等到我。直到几个月之后,再次见到她,我才知道了答案。
刘鹏问我怎么知道张瑶在公用厕所里面,我双手一摊说:“如果我说我只是刚好想上大号,已经等不及用钥匙打开寝室门了,你信不信?”
刘鹏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就没再追问此事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不过,他了解我,既然我这么搪塞他,那就表明我不愿意细说此事,所以他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其实说到底,我自己也搞不懂当时我脑子里怎么就突然闪现出了张瑶在公用厕所的念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
之所以我没有告诉刘鹏张瑶向我求救一事,是因为我顾虑他对张瑶的态度,他太理性了,整个事件中,他都表现得很镇定。好几次,当我对张瑶是凶手表现出不相信时,他都泼了我冷水,更不要指望他会帮张瑶洗脱嫌疑了。
下午的训练,我一直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因为我一直记挂着张瑶说的话——有人要害她,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张瑶的意思是她的确不是凶手,但是却有人刻意要把她设计成谋杀吴君霞的凶手。
在这个思路的指导下,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吴君霞的手机在张瑶被列为重点嫌疑人的当晚出现在我们寝室,并不是偶然事件。
案子之前定性为自杀,周五晚上发的案,一直到周日晚上,整整两天时间,这部手机都没有出现,恰恰在周一刑警再次对案子进行调查时,手机出现了,还特意向我们指明这不是自杀案。
不是自杀,自然就是谋杀,手机持有人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碰巧捡到手机的人,并在自己不现身的情况下,让我们把手机交给办案刑警,而刑警此时只有张瑶一个怀疑对象,自然就会把火力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在刑警轮番的审问下,加上疲劳战术与饥饿战术,张瑶一旦受不了折磨屈打成招,那真正的凶手就逍遥法外了。
“太阴险了!”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手机持有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而周一晚上我们寝室三人就得出了结论:手机持有人肯定是基地的一员,要么是教官,要么是学员。我环视了一周,把这二十多个学员都看了一遍,心中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与推论,没法得到证实。而在所有学员里,我与刘鹏最熟,现在我却没法与他交流心中的想法,只有凭着自己的感觉走。
训练间隙,我找了个机会,让顾远洋等会陪我去湖边转转。训练结束后,我避开刘鹏,故作随意地与顾远洋一起往基地外走去。路上,他问我去干什么,我笑着说:“今天训练这么辛苦,我们去湖边呼吸点新鲜空气。”
“得了吧,你能有这个闲情逸志?我看你是准备去案发现场看看吧。”顾远洋人精似的,哪能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干笑了两声,也不再遮掩,告诉他说我的确是想去看看有不有什么线索,但我仍然没提张瑶说有人要害她这事。因为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办案刑警里有人想让她当替罪羊把这起命案扛下来。
而顾远洋明显和那几个刑警中的一人有着特殊的关系,不然他也不会轻易知道案情的一些内幕。如果我贸然把张瑶所说泄露了出来,传到刑警那里,不仅会对张瑶不利,说不定连我自己也会受到莫大的牵连。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吴君霞坐过的那个长椅旁。这里的泥土上,有很多爪子印,不用说,是上午那两条发情的警犬留下的,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你还是放弃吧,事情都过了好几天了,这里也被刑警翻了个底朝天,如果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早就被发现了,还能等着你来?”顾远洋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说。
我当然明白这点,我也不知张瑶为什么会把赌注压在我身上,要知道,我同她一样,也仅仅是一个新警而已,一没钱,二没关系,三没破案经验,我又拿什么去帮她呢?只是我既然答应了要帮她,就要做点事情才行,尽人事,听天命吧,最起码我问心无愧。
“来都来了,我沿着湖边再转转,吸收一点氧离子,你要不想去就先回去。”有了刚才那个想法后,我决定以后查探时不仅要避开刘鹏,还要避开顾远洋。可是这样一来,我就真的成了孤军奋战了,我一个大学毕业生,对查案一窍不通,只有凭着自己的猜测到处撞撞运气。
顾远洋本就对此事没多大兴趣,听我一说,乐得轻松,当真就走了。临走前,他开玩笑说:“你小心点啊,都说溺死的人要找替身,你可别被吴君霞拉下水了。”说完他狡黠地一笑。
我没好气地骂道:“你不吓老子会死啊。”
顾远洋走后,我一个人沿着岸边慢慢走着。走了三十米远的样子,来到了一个小水沟前,水库里的水顺着小水沟往外流去,这应该是把水引到风景区内的一处果园里,方便对果树进行浇灌。
水沟宽约四十厘米,我要继续往前走必须要跨过它。我小时候经常在农村爷爷家里玩耍,爬坡上坎不在话下,这个宽度对我来说毫无困难,我甚至都没助跑,左脚一蹬就跨了过去。
然而,就在我右脚着地的瞬间,我感觉到后面还在空中的左脚像是绊上了一根绳子,这直接导致我重心不稳,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摔倒了,作狗吃屎状。幸好我双手反应快,及时撑到了地上,不然门牙都要嗑掉。
当我双手用力撑地准备爬起来时,感觉到左手掌下面是软软的泥土,而右手掌下面则是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并且右手还有疼痛的感觉。我以为是块小石头,拿开手一看,却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个钢制的警徽,我将它拿在手里,反复地查看。警徽的背面很不平滑,上面有些胶水之类的东西,这表明它应该是某个物件上面掉落下来的。因为当时我们刚被录用,多数警用装备都还没有下发,所以我看不出来它具体是从什么东西上落下来的。
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拉了起来,接着我看到了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陈建国。
“陈教官你好。”我忙不迭地给他打了个招呼,右手顺势把警徽揣进了右边的裤包。
“我刚才在后面,看到你跨水沟,明明已经过去了,怎么突然摔倒了?”他盯着我问。
“好像是被一根绳子绊住了。”我解释说。
陈建国在水沟旁蹲了下来,查看一番后说:“什么都没有啊。”
我当然知道什么都没有,因为在他查看时,我的眼睛也把水沟看了个仔细,我心里也纳闷呢。
想起顾远洋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不禁吸了口气: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是遇到水鬼找替身了么。
“对了陈教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转移话题问他。
“没什么,我经常会沿着湖边散步,湖边的空气湿度和氧气浓度都很大,多吸点对身体有好处。倒是你,培训这么久了,我从来没在此地见过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哦,我这不也是来呼吸氧气嘛,嘿嘿。”我敷衍着说。
陈建国没有说话,我感到很压抑,忙说:“陈教官,我摔了一跤,现在腿还有点痛,就不转悠了,回寝室去休息,您接着散步吧。”说完,也不等他接话,我就转身往回走了。
在过水沟时,我再次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障碍物后,这才起脚跨过去,这次很是顺利。站定后,我继续向前走去,身后的陈建国又出声了:“徐天童!”
我回过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有多高?”
“啊?体检时量是一米七一。”我差点脱口就说成一米六八了,好在反应够快。我心里在想这陈建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了我的身高。
“这样啊,你跳两下我看看。”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他看出来了我的身高有问题?不过迫于他的气场太强大,我还是依言跳了几下。
“嗯,还不错,虽然矮了点,跳得还是蛮高的,打篮球可以了。”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边点头边说。
我向来对这项运动没兴趣,忙摆手说:“算了吧教官,我没有运动天赋,我当拉拉队就可以了。”
“唉,这种事,强求不得的!”说完,他直接转身就向前面走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似乎微微摇了摇头,真是个怪人。
7
回到寝室,我悄悄把裤包里的警徽收在了背包里,我估计是哪个刑警去查看案发现场时,不小心遗落在那里的。那个时候刚入警嘛,对警察的一切东西都很有兴趣,自己的又还没发下来,我就打算把这个警徽好好收藏起来。
离吃晚饭还有十来分钟,顾远洋吆喝着我和刘鹏一起往食堂走去。远远地,我们看到有两个警察正在给两条警犬喂吃的,吸取了上午的教训,这次我们没敢走得太近。
“唉,你俩吃过狗肉没有?”顾远洋问我和刘鹏。
我白了他一眼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我可下不了那个口。”
“虽然我也没吃过,不过我只是觉得狗肉吃着一定有骚味,但我并不反对别人吃。”这是刘鹏的回答。
“那可真可惜了,我妈是东北人,我好几次和她一起回娘家,吃过几次狗肉,比牛肉猪肉好吃多了,那味道想起来都流口水啊,说起来我都好几年没吃过了。”顾远洋说这话时,我甚至听见了他咽唾沫的声音。
“要不,你去把那两条宰了,让我们尝尝这美味?”刘鹏盯着远处的两条警犬,戏谑着对顾远洋说。
“开饭了开饭了,快去打饭。”顾远洋忙着叉开了话题。
当天下午的训练科目很多,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两三个小时,出了一身臭汗不说,衣服裤子都脏了。晚上,洗完澡后,我就准备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洗衣服自然要把包里的东西清理一下,上身穿的T恤,没有包,下面的训练裤,左右各有一个口袋,我先是摸了右边,拿出了手机。
接着我从左边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钱,都是些零钱,是我准备着训练期间买水的。这时,我发现中间多了一样东西:一张白色的卡片。
这卡片我从来没见过,甚至没有一点关于它的印象,也不知怎么跑到裤包里去的。我用右手将它抽了出来,上面一片空白,翻了个面,赫然写着一排字:多管闲事者,死!
我吃了一惊,这是在威胁我啊!我再次翻看了卡片的两面,再无其他字迹。如果说上次吴君霞的手机只是出现在我们寝室,并不是特意让我发现的话,那这次这张卡片无疑就是针对我一个人的了。
卡片当然不会凭空出现,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试图锁定那个将卡片放进我裤包的人。整个一天,与我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并不多,刘鹏、顾远洋、罗成、张瑶,还有下午的陈建国。
从内容来看,显然这个人知道我对吴君霞的案子比较上心。我首先排除了刘鹏和顾远洋,因为这一系列离奇事件发生时,他俩几乎都与我在一起,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昨天晚上手机一事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经历的。
其次排除的就是罗成和张瑶,这两人都是在中午与我接触的。其中张瑶明明是来求我帮忙的,怎么还会威胁我;而罗成,仅仅是刚好在那个时候想要进厕所方便,他事先也不会知道我在厕所啊。
这样,就只剩下陈建国了。我想起他那张煞气十足的脸,如果有人告诉我他是个杀人犯的话,我是丝毫不会怀疑的。
更重要的一个理由是,我下午去湖边,试着查探一下线索,这件事只有顾远洋和后面“偶然”与我相遇的陈建国知道,那么,他因此而恐吓我就是说得通的。再加上当时他那莫名其妙的问话,让我不得不重点怀疑他。
但这样一来,又有了一个矛盾,我去湖边也是临时起意,他陈建国难道可以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了这张卡片,刚好我又摔倒了,给了他机会,他趁扶我起来的时候把卡片放进了我的裤包。这样的话,巧合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不管怎么说,我深切地感受到,在这个培训基地里,有一双藏在暗中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潜在的危险,让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担忧与无助,我问自己:还要继续下去吗?
晚上睡觉前,我刻意从寝室里面锁上了寝室门。刘鹏看着我的举动,笑着说:“咋的,怕了啊?”
“你想象一下,你睡着的时候,有人偷偷进到寝室来,站在你床边看着你,你会是什么感觉?”昨晚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再加上卡片上的威胁,我不得不对自己的安全想得周到一点。
“哼,怕个鸟,真要有人敢再来,老子定让他出不了寝室!”刘鹏咬着牙说。
“算了吧,晚上就你呼噜打得最响,要我看,我和天童半夜把你从窗户上扔下楼去,你都不会醒。”顾远洋打趣他说。
“老子先把你扔下去再说。”刘鹏向顾远洋冲了过去。
看着刘鹏把顾远洋压在身上,用力地抽打他的屁股,我的心情也随之好多了。我走进厕所,用力把卡片撕成了碎片,我就不相信了,杀了一个吴君霞,他难道还要再杀了我不成,更何况,现在基地除了我们这些毛小子新警,还有十来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得有多大的胆量和本事,才敢在眼皮子底下犯案。
这样想着,我底气足了许多。睡觉前,刘鹏冲了一大杯果珍在喝,顾远洋看见了,走过去抢过杯子,边喝边骂他吃独食。
刘鹏听罢,讪笑着拿杯子给顾远洋冲了一杯果珍。
顾远洋刚好把之前那杯喝完,接过刘鹏手里这杯继续喝,喝了一半后,他问我喝不喝。下午训练出了很多汗,我也很口渴,所以他这么一问,我也不客气,走过去一口气把剩下的一半喝完了。
喝完水,我们就关灯上床了。或许是下午的训练强度的确太大,身体的疲惫正好也让我没精力再胡思乱想,我感觉躺下后没多大一会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起床的闹铃响起,我才伸了个懒腰醒过来。
每天早上出操时,先要统一在基地教室外面的空地上集合,再统一带到操场去跑步。这天,我们三人洗漱完走向空地时,离着多远就看到空地上的人围着一圈在看什么。
喜欢凑热闹是中国人的特性,我们仨也不例外,脚上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离着十米远时,我看到陈建国也站在人群中,眉头紧皱,这更让我好奇了:什么事能让向来面无表情的“魔鬼陈”也扭动了面部肌肉啊。
挤进人群一看,却让我胃里一阵恶心,幸好当时没吃饭,胃里没有东西,不然我铁定吐出来。
人群中间的空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不过,不是人的尸体,而是狗的,是昨天那两条警犬的,旁边站着好几个刑警。
之所以我看到警犬尸体的第一反应不是诧异而是想呕吐,是因为这两条狗死得实在太惨,它们的肚子都破开了,肚子里的肠子什么的,混合着血液,流了一地。
除此外,两条狗的嘴边也全是干涸的血迹,它们眼睛全都鼓得大大的,用人类的说法,这叫死不瞑目。单就现场看来,它们,似乎是相互撕咬而亡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人群中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用在此处,倒显得甚是贴切。我看到有两个刑警马上转头,朝说话的方向瞪了过去,他们正是昨天牵着这两条警犬的警察。对于我们来说,眼前的只是两条狗而已,对他们来讲,这却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亲密战友,现在战友死了,当然听不得人说风凉话。
陈建国吆喝着让我们赶紧集合去操场跑步,看着他那张黑脸,我不禁又想起了卡片一事,不管是不是他放的,我觉得以后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在去操场的路上,我听见有些学员在议论昨晚听到了狗叫,有些人却表示没有听见,我心想看来也不止我们寝室三个人睡得死啊。
“那两条警犬死得好惨。”吃早饭时,我们三人坐在一起,顾远洋又提起了这事。
我一听,想起那个画面,刚吞下去的一口豆浆就呕到了嘴里。好不容易压住胃里的翻滚,我这才开口骂他道:“你龟儿子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啊!”
“咱们是警察,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怎么开展工作呢?我倒是无所谓,写写文章就好了,你和刘鹏不一样啊,他是刑警,与尸体打交道是免不了的;你是巡警,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在街上巡逻,指不定会遇着什么渗人的事呢。”顾远洋故意绷着个脸,说教起来。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狗肉么,反正你和那几个刑警关系也好,要不你去给两条警犬收尸?我帮你把菜都想好了,一份土豆烧狗肉,一份烧烤狗头,再来份狗血内脏汤,红红的狗血、花花的肠子,看着多有胃口啊。”说完,刘鹏把手中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喝了一大口豆浆,然后打了个饱嗝。
他说着前面还好,说到后面的狗血和内脏,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的垃圾桶边吐了起来。顾远洋也好不到哪去,跑到另一个垃圾桶旁,弯下腰就“哇哇”吐了一大堆。看来,他的心理素质也不过如此嘛。
8
尽管昨天顾远洋才说了吃狗肉的事情,今天狗就死了,我和刘鹏却不会真的傻到以为这两条狗的死与他有关。
等我们从食堂出来时,基地的工人正在用水管冲洗着空地上的污渍,两具狗尸已经不见了。这两条狗的死法过于奇特,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打探消息的任务自然落到了顾远洋身上。
上午上课前,顾远洋告诉我们,就表象来看,的确是两条狗互相撕咬致死,伤口与狗牙的契合度也很高,但据平时训练它们的刑警所说,两条狗平时都在一起生活,感情很好,造成它们性情大变互相攻击的内在缘由,要等到尸检报告出来才能判定。
下午训练前集合时,我发现停在空地上的警车只剩下了两辆了。本来是有五辆的,除了早上拉警犬尸体走的一辆,中午吃饭时都还有四辆。
我担心案子又有什么变故,训练间隙,我问顾远洋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也不清楚,要等训练完去问问才知道。
谁知等我们训练结束从操场回来时,竟然一辆警车都没有了。我心里一惊:怎么回事?此刻我很关心张瑶的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催着让顾远洋赶紧帮我问问是啥情况,我知道他和刑警队里的一个人特别熟,要不然之前是不可能探听到那么多关于案子的内情的。
同我一样吃惊的人不在少数,晚饭前,就已经流传出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张瑶已经招供了,承认她杀害吴君霞的全部事实,所以刑警队就全部撤离了,张瑶也随同一起被拉走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我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饭,终于等到了顾远洋打听到的内部消息。事实证明,很多时候,小道消息就是最真实的消息,张瑶的确招供了。
不过,顾远洋还带来了这次招供的外在原因:此次命案牵扯到市里的一个大领导,市局党委很是重视,限令刑警支队五天破案,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再不破案的话,此次专案组的带队人,刑警支队最年轻的大队长很有可能会被免职,而刑警支队长也会被市局党委追责,专案组的压力很大。
“所以,他们就胡乱结案了?”我语气里充满着愤怒:“我们给他们提供的手机呢,这里面明显还大有文章,怎么不见他们调查,他们甚至都没有再把我们剩下这28个人找去问过材料,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张瑶身上,限制人身自由、不让她睡觉,甚至刑讯逼供。刘鹏,你是未来的刑警,你觉得这合理吗?这就是你们办案的方法吗?”说到后面,我几乎把刘鹏当成了这次带队的那个狗屁大队长,话语里带着强烈的不满。
“你冷静点,事到如今,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刑警不让她睡觉,你又怎么断定他们动了私刑?眼见为实,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就不能理智点么,幸好你不是考的刑警,不然在你手中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冤假错案!”
“是,我是不理智,我感性,但我就是相信我自己的感觉,我就是认为张瑶不可能杀人!你最理性,你最适合当刑警,对了吧,满意了吧!”说完,我将面前的碗筷一推,起身就准备离开。
顾远洋见我俩吵红了脸,忙当起了和事佬,说有话好好说,拉着不让我走。我被张瑶的事弄得很难过,加上和刘鹏这样吵了一架,正在气头上,便推开了顾远洋的手,向食堂外面走去。
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湖面,我内心很不平静。我想起了那天在厕所里,张瑶先是无助的表情,然后对我哭诉时几乎绝望的神色,再到乞求我救她时的期盼眼神,最后是我点头答应她时,她那如释重负的轻松,她是将生的希望都托付于我了,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
而我呢,又为她做了什么?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做,我甚至都没敢去找那几个刑警理论,为什么他们可以仅凭一些无关紧要的证据,就可以随便关押一个已经被录用的国家公务员。想到这里,巨大的愧疚感与挫败感充满了我的胸腔。
“那就去救她啊……那就去救她啊……”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这样一句话,一声声地,不停地回响着。
“可以吗?”另一个声音在心中问道。
“可以不可以,只在你一念之间。”
是啊,她只是被刑警队带走刑拘而已,只要一天没有被枪决,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刑事案件要经历公安局侦查、检察院起诉、法院判决这三个程序,特别是这种杀人案件,每个流程都会特别仔细,一套程序走下来,到最后处决,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去了。
有了这个想法,我快步向寝室走去。我决定了,马上赶到刑警队去,要求见上张瑶一面,至少看看她怎么样了,给她送点东西也好,也不知刑警有没有通知她的父母,她父母要知道了她现在的状况,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呢。
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刘鹏和顾远洋回来了,我没心思搭理他俩,继续手上的动作。在这件事上,他俩没有一个是站在我这边的,所以我不准备告诉他们我的想法。
“天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顾远洋满是关切地问我。
“没啥,家里有点事,我回家两天。”不管怎么说,这几天顾远洋帮我打听了不少案子有关的事情,他主动开口问我了,我不能沉默着不说话。
“什么事啊?要紧吗?怎么没听你提过?”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点还是让我心里有了些暖意。
“刚刚才接到的电话,我爷爷病了,我爸让我回去看看,你知道的,老人家嘛,说不准的。”我临时想了个借口。
“那你给基地这边请好假了吗?”
“还没有,等会出发时再给陈建国打电话,反正我是要走的,他同不同意我都要走。”这句话我说的是真的,大不了背上个处分。
“家里有事,应该会同意的,实在不行等会我帮你说说看。对了,这么晚了,我帮你叫个车过来吧,不然你怎么去市里。”说着,顾远洋就掏出了手机。
他不说我还真忘了,培训基地离市区还有十公里呢,我总不能走路走过去吧。我满怀感激地看着他。
顾远洋叫的车大概半个小时后到,我正好趁这个时间去找陈建国请假。直到我出门的那一刻,刘鹏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心中叹了口气:这朋友也不知还能不能做下去。
陈建国不在办公室,我站在教室外的空地上,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刚在电话本里找到他的号码,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我点了查看。
“速到湖边水沟旁。”我去看发件人,竟然显示的是“未知号码”四个字。
“你是谁?”我回复他。
“想救张瑶,一个人到水沟来。”
我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湖面,路灯照射下,吴君霞坐过的长椅依稀可见,离长椅三十米处就是水沟的位置,只不过水沟是与地面同高的,所以并不能看见。去还是不去?我心里很纠结,脑子里正在快速地思考着。
往好了想,捡到吴君霞手机的人不是凶手,那么他很可能还知道些什么,甚至,他见证了案发的整个过程,但他不想暴露自己,所以用那样一种方式把手机交了出来。
而今天,他显然也知道了张瑶招供的事情,他最清楚张瑶不是凶手,虽然良心发现,但仍然不敢直接站出来指认,于是准备向我提供一些线索,让我去救张瑶。这样的话,我去水沟旁必定有重大收获。
往坏了想,放卡片到我裤包里的人就是凶手,他隐藏在暗处,观察着基地里发生的一切,他希望张瑶当这个替死鬼,如此一来他就安全了,所以在得知我在试图帮张瑶洗脱嫌疑时,不惜冒险来警告我。
现在,他同样知道我要离开基地,去帮助张瑶,所以再次现身,以救张瑶为诱饵,引我到湖边。这样一来,我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去,还是不去?
大家好,我是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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